最近關于父子關系的影片突然多了起來,除了《獅子王》還有鄧超的《銀河補習班》。
影片中不同于主流教育理念引起了很多人的思考和爭論,其中最引起我注意的是一個質疑的聲音:
鄧超飾演的馬飛的父親,貌似在質疑以閻主任為代表的傳統教育體制和教育方法,但實際上最終還是通過在傳統教育體制內取得勝利——考出高分——來證明自己。這不是打臉麼?是的,這是打臉,但同時,這也極為真實與深刻:反叛的另一面,是認同。馬飛的父親馬皓文,雖然在影片中是父親的身份,但哪一個父親不是從兒子走過來的呢?
馬皓文在向傳統教育體制發難,又最終用自己輔導的兒子的高分來驕傲地交出了答卷時,我仿佛看到了這位父親,其實也是一個孩子,他在挑戰了自己的“父親”的權威之后,卻又那麼渴望得到他的肯定,最終通過“打敗”父親(贏了賭局),來認同的父親。這大概是每一個孩子在遭遇到父親對自己的不理解不認同時都會做的一個美夢。02
相較母親來說,父親在孩子心中的位置和角色,更像一個社會化的引領者。如果說,母親是孩子身后永遠的家園,那麼,父親,則是孩子眼前無盡延伸的路。
在社會化這條路上,我做得怎麼樣?孩子們,是需要得到父親的認可和肯定的。
如果能夠得到相當一部分的滿足,那可能父親就成為了孩子效仿的榜樣和偶像,正如片中的馬飛對馬皓文的感情。
如果在這條路上,沒有得到父親足夠的理解,支持和肯定。一旦孩子的力量足夠,就會開始顯示出反叛的力量;孩子往往會彰顯自己不被父親認可的部分,來示威。
賈寶玉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賈寶玉不想走向社會的原因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賈政不能理解和認可他性格中細膩柔軟的一部分。
在那個年代,一個細膩柔軟的男人當真不能社會化嗎?未必。然而賈政的固執和刻板卻不能容得下賈寶玉的這個特質,所以一直在打壓。這也就讓賈寶玉越發往脂粉堆里廝混,越發要彰顯自己的陰柔和避世。
賈寶玉真的不想在主流社會有一席之地嗎?未必。雖然他一直號稱厭惡男子身上的世俗和功利,但不要忘記了,他是自嗟“無才可去補蒼天”的頑石化身。
補天,這是多麼宏偉的社會化理想啊!
正如極端厭惡社會化正是渴望極大發揮自己社會價值的另一面一樣,我們從一個反叛的孩子身上可以看到的,其實是對父親深深的認同。
我們似乎很希望看到那種毅然決然,一去不回的徹底反叛,認為那才是創造了一個新時代,也很難理解,甚至會去嘲笑一個看上去反叛的孩子,他內心的掙扎,回旋和依戀。
可那不是我們每個人心里真實的風景麼?
而當我們作為父母或者長輩的角色,回看青少年的孩子那令人頭痛的所謂“叛逆”時,也很少去細想這些孩子內心復雜細致的風景:他們,在通過反叛在表達一些什麼?
從個體化角度來看,每個人的“反叛”都是走向獨立的一步:我發現我和父母是不同的,我要彰顯這種不同,這是一種生命的本能。
這種生命的本能,是開始探索自己的起始。
作為父母,尤其是內心中時常有失控的焦慮感的,會常常把孩子初始的和自己不一樣的探索投射為一種“挑釁”,于是開始了千方百計的圍追堵截。
而孩子,就在與這樣的重要客體互動時,很多“反叛”就并不是源于要成為獨特自己的本能,而是如上所述的,是呼求肯定后受阻的刻意抵抗。
在這樣的無意識的一來一回中,無論是父母,還是孩子,都漸漸模糊而混亂地分不清什麼是自己原初的需要,自然也就更看不到對方狀態背后的深層動力。
因為我們內心中,都或多或少有那個分裂的種子:要麼全好,要麼全壞,要麼全是你,要麼全是我,要麼全是反叛,要麼全是認同。
而很少去看到,每一個獨立的聲音,都期待支持性的回應,每一次出走,都渴望著回家。
影片中通過馬皓文帶領馬飛的“逆襲”完成一次從反叛到超越的與父輩和解之路。
雖然成績優異,但馬飛選擇了去考飛行員,而沒有走閻主任期待的清華北大之路。此時與“體制”這個“父親”的分歧,不再被視作一種青少年的“叛逆”,而是真正的獨立。
依賴權威-探索自己-抵抗權威-認同權威-真正獨立,反叛和認同的糾結之路大約就是這樣走完一輪之后,一個人的社會化才算走到了成熟的階段。
遺憾的是,因為種種的環境和人際的限制,很多人,即使走過青春期很遠了,但他們的社會化都是處在半熟的階段,遲遲找不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和安在的位置。
在叛逆和認同的矛盾糾結中,他們沒有弄明白其中潛在的內心動力,或者一味在反叛殊不知自己其實有認同的渴望;或者一直認為自己中規中矩而沒有意識到內心中也暗藏“反叛”的力量。
所以很多人仿佛“適應”了社會,然而他們并不安在自己的位置,有很多不甘,痛苦,被迫,茫然的感覺跟隨著。
當你感覺到這個社會“大爸爸“好像一直告訴你,要成功,要卓越,要財富,要結婚,要幸福時,你的感覺如何呢?
你是要想來一次叛逃,還是覺得,對,這就是我想要的呢?
無論你的第一感覺是什麼,要記得這個感覺的背面,還有一個你未必熟悉,但卻多年存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