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談到文化中的陋習,相信會激起很多人的憤怒,各類歧視所形成的印記如鯁在喉,也為人們義憤填膺地抨擊提供了素材。
有一個紀錄片令我印象深刻。在非洲偏遠地區的一個部落里,女孩來月經后,下體被家族里的女性長者處理,使其避免體會到性的愉悅。這種處理類似于閹割,加之“行刑”的工具沒有進行充分消毒,很多少女孩會因為這麼一個“小手術”而丟掉性命。幸存下來的女孩一輩子也體會不到作為女人的幸福感,男人與女人之間的親密和激情也隨之消逝。
這是部落里的傳統習俗,在他們的意識里,女孩子的經血乃不祥之物,會玷污他們的神靈,給女孩們做“小手術”以示懲罰,告慰神靈。現代科學常識,我們都知道女孩來月經,代表著她們的生理特征正極速發生變化,標志著她們具有生育的能力,是女孩向女人身份的過渡。生育是順其自然的過程,男性和女性在肉體和精神的碰撞中產生相互交融的情感,雙方從中體驗到了極點的歡愉,大家在這一刻釋放了天性,把彼此最美好的部分結合在一起。而部落里被閹割的女孩,她們沒有機會體驗到這個部分,沒有情感的交互如同機械般死板僵硬,生育也變成了一樁交易。
今天我們會認定這是陋習,是違反人倫的迫害。在軀體上給予損害的陋習屢見不鮮,在中國舊社會里也有女人“裹足”這一陋習,為滿足男人們的審美眼光,把纖纖玉足裹成三寸金蓮。女人在這方面受盡屈辱,軀體和心靈上的打壓使得她們度日如年。
令人百思不解的是,殘存于歷史的記憶今日又被喚醒了,整形、整容的趨勢愈演愈烈,美容院迎來了追求美貌而忽略疼痛的愛美女性們,她們蜂擁而至、紛至沓來,好一派盛景。在追求美的道路上一往無前,這情有可原,自戀的原生動力源源不斷地支撐她們開疆擴土。
對于一些因先天的問題而導致的相貌平平,適當的整形是可取的,也符合人性的需求;而這其中還存在著一群整容發燒友,她們似乎已經超越了普通的需求,為滿足更大的需求而孜孜不倦地修刻體態。那個需求是什麼呢?像是一個空洞,走進細看,不是臉上或身體某個部位的坑洞,是內心里的窟窿。
這樣的群體正在擴大,這不是某個人的行為,而是一個集體的行為,背后存在著一個集體的動力。對集體潛意識的剖析,精神分析的解釋是:過度追求美貌是對早期受到迫害的反向形成。當然,早期的迫害是歷史級別的經驗,比如上面提到的裹足。現在人們已經完全拋棄了這個陋習,但痛苦的記憶不會隨著陋習的消匿而一同消散,它會記錄在了每個愛美的女性血液與骨子里,通過過度整形等方式來感受它的存在。
類似于哥德斯爾摩綜合征的條件反射讓這些女性難逃魔掌。諷刺的是,魔掌的編織者正是她們自己。
當今社會高速發展,日新月異,男人與女人的地位與權力也發生了偏轉。女人的世界不再局限于幾十平米的空間里,與人的接觸也不止老公和孩子,事業上的突破也逐漸趕超了男性,男性與女性的特征不再分明,變得模糊,這是文明進步帶來的好處,不僅讓男性嘗到了女性所偏愛的關系情感的滋味,也讓女性感受到了在天寬地闊的疆土上自在遨游的暢快。不得不說,這是女性的福音,同時也是男性的福音,雙方都在靠近對方的性別,為修得雌雄同體的健康人格。
不管是針對女孩下體的“小手術”,還是“裹足”,這都是在軀體層面形成的陋習,而內在精神上的陋習更為致命。
對于數以億計的中華人民來說,受“重男輕女”觀念的影響是刻骨銘心的,這是文化上最大的糟粕之一,是功利到喪失人性的表現。這個觀念的形成來自早年的農耕社會,那個時代是需要大量的勞動力,男人的力氣顯然比女人的力氣更大更持久,這是天賦所決定的,因此男人變成了香餑餑,女人則被唾棄,重男輕女的風氣就此形成。觀念如同基因,是可以復刻的,家族中重男輕女的長者,特別是女性長者,她們會無情打壓家族中年輕的女性。這里存在一個防御機制,女性長者打壓年輕女性是對不認同自己是女性身份的反向形成。因為她年輕的時候也被這樣打壓過。她們這麼做的好處不僅可以獲得一些莫名其妙的道德優越感,更能得到子虛烏有的掌控權。
從起源學上來說,女人具有生育能力,這象征著男人是由女人所生。對于生自己的女人,男人有著天然的恐懼,因為自己的生命完全掌控在女人手里,如果女人不給男人乳汁,他們將很難存活,這是集體級別的恐懼。如果男人后天不能通過成長把恐懼替換成愛,對女人的恐懼就變成了對女人的貶低。男性集體級別的恐懼就變成了文化層面的重男輕女。
精神層面和軀體上的傷痛是一條條變異的基因,它默默地編排進了每個人的基因編碼里,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人們的選擇。對于它的存在,現在的我們或許無能為力,但如剛才所說,社會與文明的進步會使得變異的基因無處遁形,在時間的長河里,它會被慢慢過濾掉。而組成篩網所用到的工具,是我們的頭腦意識,非凡的大腦使得我們對未曾認知的部分有了更強的信心,它將帶領我們乘帆破浪,駛向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