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剛發生的時候,我發了一條微博:目測這次疫情可以挽救很多平日里早已不說話的夫妻關系。有人說“那不一定,說不定一天二十四小時在一起,情況更糟糕,直接離婚”。
是否更糟,取決于我們如何看待關系。心理學講,贊揚比批評好,批評比無視好,而不說話的夫妻,其實就是處于彼此無視的狀態。相比無視與冷漠,離婚未必就是更糟糕的,離婚只是婚姻關系的結束,對于有孩子的家庭關系未必就是最壞的。如果災難能夠讓雙方對個人價值與意義,生命的無常與寶貴多一些思考,重新審視關系中的自己與對方,最后,要麼學會珍惜彼此、真誠相待,要麼更遵從內心,促使名存實亡的關系的終結,獲得自我解脫,也未必不是挽救了雙方。
也許,想清楚自己想要的與不想要的,堅決地去執行,都是對自己以及關系的一種成就。
無論如何,面對疫情,除了思考天災人禍之外,如果能多了解一些人的心理的規律性,將有助于我們了解自己的親密關系的危機與機遇。
疫情是一種外在的威脅,伴隨威脅首先出現的常常是恐懼情緒。恐懼程度的不同,導致人們會采取的行為不同。比如,輕度恐懼常常是逃跑(武漢封城前夕逃出武漢的人),中度恐懼會讓人不知所措,重度恐懼導致服從,而當重度恐懼產生時,人類的服從會導致非常的合作行為,希特勒曾經認真研究過這一點。
恐懼引發的服從以及合作行為其實對社會化相當有價值,對人類的生存也很重要。
動物界的服從意味著“我承認這是你地盤,我再不侵犯”。但是,如果這時候,對方繼續挑戰,就會造成憤怒情緒的出現,即,我已經無路可走,縮在墻角了,你還非要把我摁到墻里,這也是為何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放在一個群體中,恐懼情緒一旦轉化為憤怒,這種情況下,高度合作的攻擊就相當有力量了,歷史上那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以少勝多的戰役也常常得益于此。
情緒本身是中性的,就像一股能量和動力,如果結合了理性,就對我們有益,如果失去了理性,就對我們有害。恐懼也不例外(比如隔離期間發生的一些沖突事件)。
了解情緒,有助于理解疫情下親密伴侶的心理和行為,更好的維護親密關系。
疫情帶來的恐懼有何不同?會讓我們對親密關系的期待有何變化?
試想,如果對面是一個看得見、摸得著,我們可以估計對方力量大小的敵人,我們可以選擇逃、認輸、戰斗。可是,冠狀病毒不一樣,作為普通大眾,我們好像逃無可逃、戰無可戰,這讓我想起恐怖片。
恐怖片之所以讓人害怕,往往不在于真正面對敵人的時候,而是敵人尚未出現,我們不知道自己何時、何地,會以什麼方式遇見什麼東西的時候。這也是為何那些詭異的鬼怪電影比僵尸電影常常更讓人恐怖的原因。只看到身邊有人倒下,卻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倒下的,活著的人,就只剩下了恐懼。
恐懼情緒發生的時候,我們更希望有所依靠。比如拔牙的時候,醫生會在我們手中放置一個柔軟的東西,如此可以部分緩解因為恐懼而帶來的身體緊繃狀態。為了克服恐懼,我們更希望身邊有人陪伴,相互支持,一起面對。這也是為何戰爭來臨,躲在防空洞中的人更愿意相互抱團依偎,而不是彼此疏離。因為,人們在安全的環境下,更愿意突出自己的獨特性,從而有別于他人,獲得更多關注,彰顯存在感與優越感。但是,在危險的環境下,有別于他人是孤獨的,孤獨往往意味著勢單力薄。
所以,疫情帶來的恐懼,必然會導致人們主觀上更愿意與他人建立安全關系,從而獲得安全感。
不僅如此,自我的存在除了自己的生命存在本身,還有自我的延伸部分,比如財富、房子,我的妻子、孩子,我體驗的愛、價值等……面對生存威脅的時候,生存本能會讓我們從自我延續中尋找永存感來抵抗死亡的恐懼(這也是信仰的一部分意義所在),這意味著:哪怕生命消逝,“我的一部分”還在。但是,我們會很容易發現,財富、房子等物質的“客觀存在性”也導致其客觀消逝性,即俗話說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時候,我們更容易用恒久遠的“愛”“價值”“意義”等精神層面的自我延續來獲得面對死亡威脅的勇氣,這也讓關系變得重要。
從這個角度看,對于那些想要緩和關系的伴侶們,現在正是一個契機,因為人們愿意親近的心理傾向會讓很多事情事半功倍。
反之,如果不懂這些心理,也可能會讓自己的行為對關系的破壞力比平時更大。
比如,我前幾天看到一個女性的帖子,疫情剛爆發時,她很擔心家人和年僅一歲的孩子的安危,而她的先生卻像往常一樣徹夜聚會喝酒。她給先生講解疫情的危害,先生卻用“病毒沒那麼可怕”來反駁她。這讓妻子覺得先生不在乎家人,所以網上發帖說自己真的想要離婚。
這個問題之所以發生,恰恰是因為她的先生在伴侶恐懼的時候,依然按照以往的關系模式來處理,而沒有考慮妻子在恐懼的時候希望建立比平時更穩定的安全關系聯盟。
歸根到底,疫情帶來恐懼,由恐懼導致不知所措,是我們更傾向于對某個指令服從,也更容易建立聯盟。而親密關系雙方通過言行舉止建立家庭更深的支持系統,將會有助于關系的發展。
與恐懼不同,焦慮情緒恰恰相反。
恐懼往往與生存的保障有關;焦慮往往與生存的質量有關。也可以說,恐懼是失去你不能失去的(生命),焦慮是錯過你可以得到的(成功)。擔心失去讓我們更容易建立聯盟,關心得到會讓我們更想尋求獨立。
日常生活中,人們面對各種壓力更容易焦慮而不是恐懼,焦慮會損害關系,這也是為何現代社會離婚率更高的原因之一。相比而言,古人的基本生存沒有保障,他們面對的更多是“當下的威脅”,比如猛獸,其他部落的入侵,恐懼情緒占主導;而現代人解決了基本的生存,面對的更多是“對未來的擔憂”,比如升職,更大的房子,焦慮情緒占主導。
如此可以想象,當疫情過去,死亡威脅解除,恐懼就會減少,而面對企業的恢復和發展,家庭的收入與規劃等等壓力的時候,焦慮會增加,到那時候,人們的服從與依賴會減少,親密關系又會面對新挑戰。
如果我們能多少了解人們在不同時期的不同情緒,把握住人們不同情緒下的心理需要,將會有助于我們更好的擺放自己在關系中的位置,從而調整自己的行為,讓關系走得更順暢。比如,恐懼的時候,我們需要并肩作戰,焦慮的時候,我們需要給彼此空間。
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是維護親密關系至關重要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