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冷戰
我和曼麗的斗爭,由來已久。婚前,我們相處融洽,不過是隱約間有火星閃現。婚后,積怨升級,戰事一觸即發,漸成燎原之勢。
曼麗不是什麼外人,她是我老公洪旗的親媽,我的婆婆。
之所以直呼其名,并非是我不敬,而是照顧她的面子和心態的需要。一口一聲的婆婆,總有把人叫老了的嫌疑,而喊上一聲曼麗,聽來讓人感覺青春猶在,讓人忽略了年齡的存在。
況且,曼麗早婚早育,雖已升級為婆婆,芳齡不過也就48歲。這個年齡的女人千差萬別,保養得體的,和中年女人幾乎分不出上下,曼麗正是這種類型。
曼麗對我最大的不滿,來自于我的身份。和洪旗一樣,我也是典型的80后獨生女,父母嬌寵下長大的孩子,不懂得照顧人心疼人,對于這一點,我努力自我改造卻得不到認可。更讓人氣結的是,曼麗眼里還有一個更合適的兒媳人選,洪旗的前女友青青。
青青年長洪旗3歲,從小照顧弟妹,女強人般的性子。不過,與洪旗戀愛兩年后,青青劈腿嫁了個有權勢的學長,大展宏圖去了。
有了參照物,每逢洪旗不在家的時候,曼麗便拿青青和我類比,我比青青的學歷低,身材不如青青好,飯菜做得比不上青青,照顧洪旗不如青青上心……
婚前,她心有疑慮我可以理解。可媳婦都娶進門了,這樣刻薄又是為何呢?
一次兩次,我能當嘮叨聽進去。次數多了,心里的反感便累積爆發出來。這天,洪旗前腳出門,她后腳便開始尋釁挑事。“洪旗如果比青青有能耐,別人至于劈腿另攀高枝嗎?你自己兒子沒本事留住別人,吐這些酸水干什麼?”
話剛說出口,我便后悔了。當晚,洪旗回家后,便被曼麗拉進屋訴苦。我猜想,她一定把我的話轉述給了洪旗,可我沒猜到,她獨獨挑了那一句話說事,并不如實陳述前面的來由。洪旗和別的男人不同,他是孝順單純的乖乖男,雖沒嚴重到戀母的地步,但對母親卻有著難以置信的偏心和袒護。
從那天起,我和洪旗的關系蒙上了一層霜。洪旗像是一頭扎進了三九天,對我的態度一天比一天冷。我嘗試解釋多次,可從前的糾葛太多,他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煩得聽不進一句解釋。而那句話卻像是一根軟刺,已經扎進洪旗心里,拔都拔不出來了。我灰心地暗想,難不成,我的婚姻才進行一年,即將步入下坡路了?
勁敵來襲
我的隱憂埋在心里,洪旗卻是枯木逢春,悄然發生著變化。
去年初,洪旗從那家半死不活的單位辭職,跳槽進了一家外企。憑借他出色的專業技能,一路提拔到技術中層,收入比從前漲了好幾倍,還因福利配了車,換了套更大的住房。隨之而來的,是洪旗的意氣風發和日復一日地晚歸。眼前的狀況,仿佛是我抬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我苦不堪言。
那天應酬回來,洪旗情緒高漲,難得一見地哼起了歌。我心頭醋意難當,趁他下樓取東西,忍不住翻查他的手機。“今天你的表現是全場的亮點,你就是我下一個要簽下的最重要的單子……”
分明是女人挑逗的言詞,我控制不住情緒,想都沒想明白要說些什麼,就撥通了那串號碼。電話里傳來一個溫柔有禮的女聲,那態度的淡定,反讓我亂了分寸。“你是誰,干嗎要跟我老公發短信,怎麼如此不知羞恥?”一時無措,我憤怒地罵了一句。
對方一陣沉默,顯然是被我的態度驚住了,“你是洪旗的太太?這麼粗魯無禮?也好,我也放心了。開個價吧,要多少錢,你才肯把老公讓給我……”
我被這個女人的狂妄徹底激怒了,正要反擊,她幽幽補上一句,“我查過你的情況,洪旗這樣的好男人配你也的確可惜了,別松勁兒啊,我一定把他給撬過來!”說完,不由分說地掛斷了電話。
從小到大,還沒人這麼跋扈地和我說過話,我羞憤難當,眼淚難以自控地奪眶而出。洪旗回來時,被眼前的情形嚇呆了,曼麗拉著他一陣嘀咕,他這才反應過來,如實對我坦白了一切。那個女人名叫璐璐,一家科技公司的投資人,美女海歸兼金融專業高材生,和洪旗公司有過業務往來。
這個清高厲害的女人,第一次交往,就毫不掩飾對洪旗的喜歡,公開表態要把他追到手為止。“你呢?你怎麼看她?”我臉上掛著淚,仰頭問他。
“這個,只是她從國外回來,做派比較大膽直接罷了,當不得真的……”洪旗有些慌亂地敷衍著,卻跳過我的話避而不答。我的心猛一緊,完了,莫非,在如此優秀的她面前,他動心了?平常,他是個有一說一、實在木訥的工科生,從不懂得遮掩自己的感情啊。
我想趁機發脾氣鬧一場,卻無從下手,是璐璐露骨地要追求他挖走他,我折騰他也于事無補啊!我向曼麗求救,這時的她,似乎要新仇舊賬一并算:“我說我兒子會出息的吧,你當初還譏諷他……女人守不守得住老公,得看自己本事了……”
那時起,我仿佛身心分離,整天恍惚度日。真可笑,估計沒人有我這樣的遭遇,被人明火執仗地橫刀奪愛,強搶老公吧。
危機 生機
今年春節過后,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發現,家里的氣氛不知不覺間有了變化。每逢周末,家里愈發冷清了,留守家中的竟只剩我和曼麗兩個人。公公呢,以前曼麗拉都拉不出門的公公怎麼漸無人影啦?
我開始留意公公的行蹤,真的發覺出不對來。50歲的老人一夜之間變得注重外表了,一日三次找借口出門,出門前頭發梳得紋絲不亂,發現一根白頭發就要對著鏡子緊張大半天,出入時嘴里還哼著小曲,步伐日漸輕盈……
與之對比鮮明的是,曼麗的精神一落千丈,時常悶坐嘆氣,對著窗外發呆。這天下班,我進門放下包時,曼麗正在廚房里切菜,隔了一會兒,忽然一片沉寂,跟著竟響起了壓抑的抽泣聲!我連忙跑進廚房看個究竟。此時,曼麗抬起紅腫的雙眼看著我,早已哭成了淚人!
“小幀,我,我說不出口……你公公,他,他好像有外遇了,和公園里教跳舞的那個女老師。今早我買菜時,看到了……”強悍的曼麗忽然痛哭失聲,無助得像個孩子,窘得我手足無措,“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沒有什麼比拆散夫妻更要命傷人了。我以前不該那麼對你,不該挑撥你們夫妻關系,不該拿你的痛處當消遣……”
一席話句句戳中我的痛處,那一刻,兩個受傷的女人盡釋前嫌,哭成了一對淚人,心也前所未有地靠到了一起。
當然,軟弱過后,曼麗立刻恢復了強悍本性,三兩下便布署出應對措施。當晚,她火速召開家庭會議,命令洪旗和我組成聯盟,私下找公公談心。
按照曼麗的指示,我和洪旗擺出親情戰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先言明利害后好言規勸。公公見我們極力挽留而并無責怪之意,迷途知返,立刻擺明了立場,承諾只是偶爾的意亂情迷,絕無背叛家庭的意思。
見識了母親的失魂落魄之后,洪旗的心也跟著狠狠痛了一回。聰明的曼麗懂得趁熱打鐵的道理,兩天后,她現身說法,拿自己的傷痛對比我現在的情形,勸洪旗要及時和璐璐理清關系。
難得的是,她還一并澄清了過去她陷害我的種種,并道出了遭遇背叛女人的痛苦心酸,警示洪旗要懂得照顧老婆的感受,珍惜家庭。
洪旗頓時如醍醐灌頂,也明白了母親的良苦用心。上周末,在一次行業招待宴會上,洪旗瞞著我將一件精致禮服悄悄放進我的衣櫥,請我穿上和他一起出席。
“這是我太太,顧小幀,我們家的絕對領導!我簽了終生契約的幕后大老板哦!”當晚,洪旗的一番幽默逗笑了在場所有人,也氣倒了一旁冷眼觀看的璐璐。我知道,他這樣是為了讓我放心,也為了回擊璐璐的氣焰。
一切都結束了,我心平氣和地陪了他一整個晚上,摟著他的手款款離去。曼麗還在家等著呢,我要早些回去,給她帶一份愛吃的夜宵,好好報答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