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2日,江西省南昌市海昏侯墓墓主得到確認,墓主人是第一代海昏侯漢廢帝劉賀。從墓葬里,人們穿越兩千多年,得以將史書上早已有關劉賀的記載,和現實結合了起來。
劉賀不知生年只有卒年的一生,關于他的記載都集中在短短幾年之中。兩千多年過去,我們還是不知道,文字是否真實?作為廢帝,他是敗于自己還是亡于政斗?
在本文中,不妨簡化一下,其實他的一生,是一道數學題,看上去清晰無比,實際卻疑點重重。
天上掉下個皇帝位公元前74年,漢昭帝沒了。當時漢武帝的兒子只有廣陵王劉胥還在,但是霍光不喜歡這個人,這時候有位郎官上書,說了一堆歷史知識,意思是可以廢長立幼,正中霍光心思,這位郎官成了九江太守。
上官皇后頒下詔書——要說這位皇后也慘,爸爸和爺爺造反被誅,年紀輕輕沒了老公——派出七輛專車,去接昌邑王劉賀進宮。這是天下掉餡餅的好事,但后來的事情證明,一手好牌,被劉賀自己打的稀爛。
沒想當皇帝的諸侯王,只是個好司機據《資治通鑒》記載,劉賀“在國素狂縱,動作無節。”但看來看去,他的特長是開車,是個好司機。
漢武帝沒了的時候,他沒有進行哀悼,而是繼續打獵,不到半天能馳騁兩百里。
后來在進京城繼位的路上,他從中午出發,到晚上就走了一百三十五里,“待從者馬死相望于道”。
對此我們只能說,那一屆的馬是真不行。
對于他這些不夠“正統”的行為,他身邊的人們,屢有勸諫。
中尉王吉上書勸他好好學習,不要舟車勞頓的鍛煉身體,而言在舒適的房子里學習更為舒適。“休則俯仰屈伸以利形,進退步趨以實下,吸新吐故以練藏,專意積精以適神,于以養生,豈不長哉!”
如果能夠這樣,心有堯舜,體有喬、松,就是心靈上是個圣人,身體上還是神仙,等等等等。
對此,劉賀的應對是也有趣,“寡人造行不能無情,中尉甚忠,數輔吾過。”然后還賜了牛肉五百斤,酒五石,脯五束。
不過,誠懇地接受,堅決地不改,“其后放縱自若。”
龔遂是他的心理輔導師,也是從頭至尾想要把他引導到正路上的人。劉賀曾經見過一只白色大狗,“頸以下似人,冠方山冠而無尾”。問龔遂,后者說“此天戒,言在側者皆冠狗也,去之則存,不去則亡矣。”
可我怎麼覺得這是他白天打獵晚上有所思的結果呢?
后來又聽到有人叫喊“熊!”,龔遂說,“熊,山野之獸,而來入宮室,王獨見之,此天戒大王,恐宮室將空,危亡象也。”
又發現劉賀的座席上有血跡,龔遂叫喊:“宮空不久,妖祥數至。血者,陰憂象也,宜畏慎自省!”
史書上在這句話后面的記載是,“王終不改節!”
可是我們想想,讓他改什麼呢?這些怪異現象的出現,不是他制造的,也不能證明就是他引來的。
你們給我出了一道數學難題公元前74年,劉賀當了皇帝,夢到“青蠅之矢積西階東,可五六石,以屋版瓦覆之。”
這時候,龔遂又成了解夢的。他說,《詩經》 上早就說了,“營營青蠅,止于藩。愷悌君子,毋信讒言。”說是劉賀身邊讒人眾多,像青蠅一樣。
且慢,這里是說劉賀身邊讒人多,而不是他自己有問題。這個微妙的差異,如同后來那道數學題。
總之,史書告訴我們,沒幾天,霍光覺得自己做錯了,就想廢掉劉賀,于是各種造輿論,又有田延年幫著,說服各大臣。
這樣,當了27天皇帝,劉賀下臺了。
“受璽以來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詔諸官署征發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荒淫迷惑,失帝王禮儀,亂漢制度……”
1127除以27,一天41件多,8小時工作制,一小時5件,12分鐘一件。如果發詔書的太監們是計件工資制,估計要發了。
這就是正史中對于劉賀的結論。
是邪?非邪?真假難辨公元前74年,霍光忙上忙下,請來劉賀,又送走。
那一天,劉賀出了金馬門,群臣列隊“歡”送,西面而拜,“愚戇,不任漢事!”從這句話看,他足夠內斂,和當時騎馬開快車半天一百多里完全不是一個人。
坐在副駕駛位上,霍光跟著送到了昌邑,說了句場面話,“王行自絕于天,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愿王自愛,臣長不復左右!”最后,涕泣而去。
到了昌邑的劉賀就算沒事了?當然沒,漢宣帝對他還不放心,派張敞去進行考評。
公元前64年,“上心忌故昌邑王賀,賜山陽太守張敞璽書,令謹備盜賊,察往來過客”。
“故昌邑王為人,青黑色,小目,青末銳卑,少須眉,身體長大,疾痿,行走不便。”
個人形象不行。
張敞又說自己曾跟劉賀交談,“昌邑多梟。”回答,“然,前賀西至長安,殊無梟;復來,東至濟陽,乃復聞梟聲。”
不怕夜貓子叫,就怕夜貓子笑。張敞這麼說其實是指桑罵槐,劉賀這回答,相當于唾面自干。
結論是,這人沒智商。
“哀王歌舞者張等十人無子,留守哀王園,請罷歸。”
哀王是指昌邑哀王,劉髆[bó],是劉賀的老爸。張敞說讓給他守墓的這些人早點退休,劉賀的答復是,這些宮女守墓,“疾者當勿治,相殺傷者當勿法”,我都想讓他們早點死去,管他們干嗎呢。
最后,張敞的評價是,“其天資由喜亂亡,終不見仁義如此。”
歷史給劉賀的結論是: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不智。
但是有了那道數學題,一切都值得重新思考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