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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年屬虎男晚年狀況,69年屬雞的今年的運氣

解夢佬 3 0

74年屬虎男晚年狀況

“孤獨地度過一生”,不僅是李澤厚晚年的自我斷言,也是所有的晚年訪談中留給讀者的印象。李澤厚喜歡獨處,從來不過生日,每次回國還給自己定了一條“三不”原則:可以吃飯不可以開會;可以座談不可以講演;可以采訪、照相,不可以上電視。盡管平時寡言少語,一旦涉及原則性觀點,李澤厚卻是寸步不讓,即使好友也不留情面。

在對待生與死的問題上,李澤厚早就做過一番徹底的思考。李澤厚說,自己的父母都在四十歲之前去世,能活到這個歲數覺得是種偶然。他還曾在家中擺放一個骷髏,來提醒自己隨時迎接死亡。晚年的李澤厚遵循著他所說的“四個靜悄悄”:靜悄悄地寫,靜悄悄地讀,靜悄悄地活,靜悄悄地死。假使自己病重,也知親朋好友,以免帶來牽掛,“如不健康,不如早死”。

“10月11日,李(澤厚)先生《學新說》序修改稿,應該是先生最后的手跡。”(馬群林語)

九十歲之際被問及人生感悟,李澤厚說了四個字:“至今未悟。”他最欣賞的是陶淵明的生活境界,努力做到“寵辱不驚,去留無意,但觀熱鬧,何必住心”。

李澤厚的這些所思所想,大量流露在馬群林與李澤厚的對話之中。在李澤厚晚年的交往中,馬群林是和他 最為密切的人之一。即將出版的《人生小紀:與李澤厚的虛擬對話》,展現了李先生一生的學思之路,許多內容是馬群林這些年在與李先生的交往中掌握的。

馬群林向記者表示,李澤厚先生生前對此書非常重視,在序文中認為“是可以作為我的學術傳記來閱看的”,并在最近幾個月多次詢問該書的出版進展。“原定10月底見書,如今書稿尚未付梓,哲人已逝,悲痛不已!”李澤厚在序言中寫道:“我已年過九十,心腦俱衰,本該匿聲,卻來寫序,而往事依稀,徒增悵惘,如今只欠嗚呼,可傷也矣。”而李澤厚先生最后的心愿也提及,希望《人生小紀》能順利出版。

經馬群林先生 ,特此刊發《人生小紀:與李澤厚的虛擬對話》的部分章節以作紀念。

對話|李澤厚、馬群林

摘編|李永博

下文經 摘錄自《人生小紀:與李澤厚的虛擬對話》,馬群林編撰,學出版社,預計于12月正式出版。本文均由編撰者提供。

1

唯一能用的只有腦袋了

馬群林(以下簡稱“馬”):我感覺您的心態很好、很年輕。

李澤厚(以下簡稱“李”):我已經老了,做不了很多事了,現在看一會書眼睛都疼,總之是絕對不行了。

馬:眼睛老花?

李:是青光眼和黃斑裂孔,分別在左右眼,兩個眼睛都不行了。看書堅持不

到半小時。

馬:但還是很有神采。

李:我在六十幾歲的時候,還不錯,頭發比較黑,面貌也跟現在不一樣,現在眼睛已經失神了。

馬:在美國還看什麼書嗎?

李:現在的書和報紙都看得很少。這個干一點,那個干一點,加起來的事情就多了。

馬:寫作用電腦?

李:還是用手寫,電腦就是看看一些新聞、信件。

馬:也使用微信?

李:我過去一直沒有手機,近幾年才用,也學會了用微信,很便捷,現在與外界 、通話,也多用它。

馬:與您通話,感覺您聲音還很清亮,精神很好,思維敏捷,反應也很快,完全不像近九旬老人。

李:不行了,現在自己唯一能用的只有腦袋,除記憶力外,其他還好,還能寫和講,還可以在口頭辯論中打敗一些年輕學人,我跟人家辯論都贏了,很高興,我抓住他的弱點拼命進攻,哈哈……

馬:現在的生活和身體狀況如何?大家很關心。

李:我是自由之身,自己打出天下,無求于人,非常獨立。我很滿意。我經濟上安排得很好,錢用不完,根本不依賴孩子,精神也非常好。我從美國回來,坐商務艙,自己掏錢。我還買了一些基金投資。

現在身體是每況愈下。我的心臟在美國做過插管的冠狀動脈造影。有問題,但不嚴重。還有一個問題,美國的醫生都沒有查出來,診斷不出來到底什麼毛病,是心臟胸悶,相當典型的悶,而且發展到背部,只要運動量大一點,上樓,再拿點東西肯定就不行了。有的時候很奇怪,散步走快點時間長點肯定心臟有反映,有時候坐著不動它也有反映。我現在有幾個病都搞不清楚。每晚必服,愈來愈多。整天是昏昏沉沉的,但脾胃也還可以,但其他方面已不行了,近兩年尤甚。

馬:平常怎麼鍛煉身體?

李:就是散步。現在越來越不行了,老了,這是實踐證明的,原來我能走的距離和我前三年、五年距離明顯縮短了很多。步子很慢,所以有的朋友笑我,你這等于沒走。現在有一個很大的問題,越來越不想走,腿沒勁了,最近已停止了散步。

李澤厚。

2

最多是一個“狷者”

馬:您家離劉再復先生家遠嗎?

李:很近,走路就幾分鐘,可以常常見面。

馬:劉再復先生有一段話:“歷史把我們拋到一起,拋到落基山下的一個叫做博爾德(Boulder)的小城里,讓我們可以常常一起散步,一起沐浴高原的燦爛陽光,一起領略人間精彩的智慧。真理多麼美呵,智慧多麼美呵,我常獨自感嘆。如果不是漂海外,如果不是離李澤厚先生這麼近,我真不知道他除了具有天份之外,還如此‘手不釋卷’,如此勤奮。也不知道他除了對哲學、思想史、美學、文學深有研究之外,還對古今中外的歷史學、學、學、教育學具有如此深刻的見解。這才使我明白哲學家對世界、對人生見解的深度 他們涉獵的廣度。李澤厚用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閱讀,只用百分之十的時間寫作……”(《李澤厚美學概論》序)

李:我一輩子就只跟書本打交道。

馬:劉再復先生還談到您的性格:“李澤厚是一個性格特異的人,一個手不釋卷的人,一個整天活在‘思想’中的人,一個極善于思考卻極不善于交往的人,一個內心極為豐富但表達時卻近乎‘剛毅木訥’的人,一個只會討論問題而不會聊天(或不喜歡閑聊)的人,一個只‘思索上帝’但絕不‘接受上帝’的人,一個喜歡喝酒、喜歡‘美食’卻從不進入廚房、一輩子也未曾煎過一個雞蛋的人,一個勤于思精于思卻不愛體力勞動的人。我還可以說他是一個知識很多、朋友很少的人,一個哲學、歷史、美學、文學都‘很通’但人情世故卻很‘不通’的人,一個能夠把握‘時代’脈搏而往往不識‘時務’也絕不追趕‘時髦’的人。他的性格實在是很‘孤僻’的。他除了喜好喝酒之外,還喜好旅游與散步。旅游時喜歡追尋文化遺跡,并不熱衷‘自然風光’。除了下雪與酷熱,他幾乎天天都散步,每星期還去游泳一次,冬天可以在寒冷的游泳池里游泡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在高溫的‘浴’里也很經得住煎熬。他每天都喝一點酒,可惜無人奉陪,真的是‘獨酌無相親’。”(《劉再復答《博客天下》卜昌炯先生》,2022年6月9日)

李:說我“性格特異”的,已有好多人了。是好是壞,我也不清楚。

馬:想起曾看過的一張照片,您懷抱兩個酒瓶子,其中一個是茅臺酒瓶,手里還高舉一個不知是酒瓶還是酒杯的東西,人喝得有點歪。自題“小酒一個”。哈哈……,我發現您這一代學人中,能喝酒的真不少。您的酒量不小吧?(笑)

李:現在不敢說了。年輕時一斤酒根本不在話下。那時我喝酒經常是一個人。有一次在北海喝酒,喝得暈暈乎乎的。沒醉,微醺,感覺飄飄然,那心情非常愉快。北海那時十點才靜園。很晚了,我就睡在那個欄桿的外面,我現在印象很深,有個老頭就走過來,他怕我,規勸了很多。(笑)我極少醉,連灌都很困難,我倒灌醉過很多人。

八十年代初,在夏威夷“朱熹學術會議”上,我與傅偉勛一見如故,痛飲暢敘,弄到過半夜方休。第二天我昏昏然走上講臺,他卻根本沒與會,睡大覺去了。從那以后,我們幾乎是每聚必飲,每飲必醉或半醉。偉勛酒量并不大,卻特別喜歡鬧酒,尤其人多的時候。我就特別喜歡他鬧。還有一次印象較深,1986年在北海仿膳,湯一介、龐樸、孫長江、王守常、李中華、魏常海、魯軍等人參加,我與孫等幾人互相用碗賭白酒,那種很烈的,一口干,痛飲暢敘,豪談闊論。這次我喝得太多,醉醺醺地回家了。

馬:哈哈,沒想到您還有如此豪放的一面,真乃!劉再復先生在一篇 中講,一次開車去科羅拉多Grand Junction,您以一百多公里時速在高速公路上狂奔四百余里,把其他人遠遠甩在后面。

李:我很高興,在我這一輩的國內學人中,恐怕能開車能享受在高速公路奔馳的概不多。

馬:有篇報道講,在學生們的印象中,您是個很好玩的人。“他年齡比我們大,但說話非常平等,、一起喝酒、一起騎馬。很豪爽,有時他可能找二三十個人一起吃飯,都是他來埋單。”還講一事,您有次回國小住,提出要去蹦極,讓趙汀陽打去問,被對方堵回來了,以為遇到經病,因為那時您已經70歲了。(笑)

李:我很喜歡運動,騎馬、沖浪、蹦極,可惜年輕時候沒有條件。記得在密歇根,有一次,我隨著音樂跳迪斯科,一陣子突然場內一片掌聲,大概我的步子與音樂非常一致,入了迷,自己還加了些非常的小步子,到了一種非常好的境界。(笑)無論讀書或寫 ,我都非常重視單位時間內的效率,從不苦讀苦寫、苦思冥想。寫不出干脆去玩,我常說玩得好就寫得好。可惜我玩得并不好,所以寫得也并不好。現在老了,不能玩了,也就不寫了。因為寫本身不是玩。至少我是如此,別人可能以寫為玩。我不行,寫 畢竟還是苦事情。

馬:趙士林教授講,做學生時,他沒少去您家蹭飯,有時還與您一起出去喝酒,喝醉了兩人互相攙扶著往回走。他說那時對您都是“直呼其名”。哈哈……,以現在標準衡量,這哪像師生關系啊,完全亂了“規矩”。(笑)

李:我不在乎這些小節。

馬:看來您確實與眾不同。您的同輩人周來祥先生說:“李澤厚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不大奉承人,不大巴結人,但也不苛求于人,不注意小事,與人相處友善而真誠。”先生說您:“平生為人不拘小節,樂于助人”,“知世而不世故,明察而不刻薄,好學深思,求智求仁。”

李: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常被人算計、欺負。

馬:您講過,自己是一個“狷者”。

李:我一生談不上“中庸之道”,也不算是進取的“狂者”,最多不過是“有所不為”的“狷者”罷了。我嘗自省,這一生也算溫良恭儉,以讓為先,兢兢業業,但直道而行;雖然缺點很多,但從不敢心存,惹是生非。只由于性格孤僻,不好交往,便得罪了不少人。而一輩子沒權沒勢,從少到老,總被人無端欺侮,有時生一肚皮氣也毫無辦法。但由此反而索性橫下心來,我行我素,既知人事難酬,玲瓏不易,只好更加關起門來,自成一統,“遺世獨立”,感嘆“運交華蓋欲何求”。

說也奇怪,我在理論和實際上一貫強調歷史,但另方面,也許仍是受魯迅的影響,我又非常注意人們的處世、為人。在我所認識的人中,我一直非常尊敬、贊佩和更為親近那些或勤勤懇懇、老實本分,或錚錚風骨、見義勇為的人,盡管他們非常普通,既非才華蓋世,又未顯赫于時,可說是“名不稱焉”吧,但他們比那些經營得巧名重一時的“俊杰”老翁,或左右逢源聰明圓滑的時髦青年,總要使我覺得可愛可信得多。中國古人有言說,“士先器識而后文藝”。可惜這點點“”在近幾代(不能只指責青年一代,還有“俊杰”老翁)中國好些人中,似乎在不同程度上被忽視被遺忘了。

經李澤厚修改的對話手稿。

3

一輩子都在孤獨中度過

馬:您說過“實惠的人生我并不羨慕”,理想的人生或者說你最想過的人生是什麼?

李:雖然孤獨和寂寞,但我也不覺得不幸福,現在能活著就不錯了。那麼多磨難都逃過來了。每個時代都有局限性。理想的人生我是看不到了,但生活

還是要有一些責任感為好,享受并不最快樂。

馬:有沒有想過抱孫子?

李:沒有。這比較特殊些,是個性問題。我不相信什麼傳宗接代,我這輩子見不到孫子都沒關系,我不重視這些。

馬:有沒有特別脆弱的時候?

李:我不認為自己是強悍的人,但也還不那麼脆弱,不然早死了。我想得開,很多事無所謂。

馬:您的學生許多已是當今著名學者、教授,趙汀陽還是中國學部(院士),他們來美國看過您嗎?

李:趙士林來過,當時他在加拿大。我沒有學生,都是名義上的。我回國到他們都不來看我,當然這完全不能怪他們,我也不通知人家。他們做學生時,我就跟他們說,過年不要到我這里拜年,因為我從來不跟任何人拜年,幾十年來一直是這樣。

馬:您旅居美國已近三十年了,為何仍不入美國籍?

李:要入美籍很容易,但過不了這心理關,不能成為美國公民。拿中國護照心理上比較舒坦些。當然,有時也比較麻煩。記得有一次跟劉再復到奧地利開會,提前三個月就申請,到了最后一天,還得請奧地利幫忙,才搞好落地簽證。

馬:您的學說倡導“樂感”,但自己卻很孤獨。

李:我這一輩子都在孤獨中度過,不孤獨的時候少。

馬:所以,您一直不喜歡與人打交道?

李:人本是社交動物,有社交的本能和欲望,但我的個性就是比較孤僻,不愛傾訴,不愛與人交往。包括在美國散步,也喜歡一個人,不讓太太陪。我從小就見不得生人,見人就往后躲,這就是個性,個性的偶然性,沒法改。我的人際關系不好,沒什麼人緣。我在一年,離開后沒跟任何人打過。當然,別人打我是接的。有人認為我很傲慢,其實我是沒事就不 。我從來不主動去拜訪人,連打問候也不會。我喜歡獨處,即使是非常熟悉的人,整天在一起,搞幾天我就煩,就要獨處。我這個人講話也比較隨便,常常沖口而出,那也不行。

我還有三個先天性毛病,與不喜歡跟人交往的個性惡性循環:一是記不住面孔;二是記不住聲音,別人打我總要問“哪位”。有次包括我兒子,所以他現在總是先報上名來;三是記不住路。(笑)

馬:我讀到過一個細節,一位記者采訪您,說采訪稿有一個地方應該修改一下,您就將筆遞給他,讓他改。這位記者說他感到很驚訝,也很感動!

李:只要說的有道理,對的,我都會接受,不管是誰講的,這很正常嘛。

馬:但另一面,您又很固執,堅持已見。(笑)

李:我在原則問題上寸步不上,我不會刻意去討好誰、遷就誰,不管在學術上還是在其他方面,這是我的性格。所以雖然“腹背受責”,但“我自巋然不動”。

青年時期的李澤厚。

4

從未有失落感

馬:您希望有更多年輕人來閱讀您的作品嗎?

李:當然了,因為我的一些東西一直遭到誤解,希望多些人看,了解得更多一些。但我不抱這種奢望,愿意看的就看,這不是我能左右的。特別是現代更加多元化、專業化,很多人根本不會看,很難強求。不可能、也不必要回到八十年代那種盛況。

馬:您在八十年代有巨大影響力,1992年出國以后這種影響力在逐漸減弱,有沒有失落感呀?

李:哈,從過去至今幾十年來,我就從未感到過得意,從而也就從無失落感,所以能活到今天。我不在乎那個東西。在美國,我沒有什麼名氣。即使在國內,我也從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從心里就平等待人了。人貴有自知之明,認識到自己只有那麼一點點力量就會專注于自己能做到的事。我始終就是個普通老百姓嘛。但大概由于不喜往來,人們可能并不感覺這一點。我在美國基本上什麼會也不參加,也不習慣主動跟人來往,過的是非常平靜、非常單調、非常寂寞的退休生活。

馬:如何評價自己?覺得歷史將會如何看待您?

李:我從來不評價自己,評價留待他人或后人,不管別人說我是或不是都無所謂。現在快死了,更無所謂了。

馬:我感覺您對自己提出的那套理論、學說,還是滿自信的?(笑)

李:當然。否則就不會去搞了。概括說來,我先后寫了 “思想史三論”(“巫史傳統說”應該在“古代”內)、“美學三書”、“哲學三綱要”、“學三說”,加上《今讀》一本,當然還有本“康德書”和對談與訪談等,“4×3+3 = 15”,多乎哉,不多也;少乎哉,亦不少,如此人生,而已而已。我的哲學簡單用說,就是要以“人活著”(中國傳統的“生生”)來替代或超越海德格爾及傳統的Being。對我的東西的現在,很悲觀,但對將來,我非常放心。

經李澤厚修改的對話手稿。

5

書里還有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至今未被重視

馬:您這個“4×3+3 = 15”的概括非常有意思!我還想問的是:在這“15”里,您比較滿意的是哪一本或哪幾本?

李:若講比較滿意的話,應是湖南岳麓書社“當代湖湘學文庫”中的《李澤厚集》(即《學新說述要》增補本,2022 年),算是我的心理的學小結,其中 告別任何等論點。當然,就我全部論著來說,《人類學歷史本體論》和《由巫到禮 釋禮歸仁》兩書可與這本《李澤厚集》并列。其他一些論著和各種對話之類,就不列舉了。

馬:您只列舉了三本,難道您那本最負盛名的《美的歷程》還列不進去?(笑)

李:當然排不上。

馬:我發現一個現象:相比您極盛的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以來,國內和國外學術界對您的 、研究似乎更多了起來,有關您的學術研討會開了好幾次,研究專著出版了多部,研究論文也屢屢刊發,博士、碩士論文也不少。所以,我相信,您的 性思想系統是不會被漠視的,未來,或許還會有“重新發現李澤厚”“回歸李澤厚”這樣的情況出現。(笑)

李:我的 論著,從美學到哲學到學,從思想史到“告別”,大都曾遭到各種狠厲攻擊。“一生如此,至老猶然;頗為感慨,卻不傷心。”我不太愛說狂言,不過現在想說一句:我那些書里還有一些很重要的東西,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被人認真注意。沒發現也沒關系,遲早會被注意到;如果一直沒有,那就算了。但真理早晚有人發現,科學上不常有重新發現的事情嗎。朱熹死的時候,他還是“偽學”,不讓人去告別嘛;王陽明死后四十年,他的書才讓出版。王船山更是被埋沒了幾百年。

馬:生前名和身后名?

李:倒不是名利問題,那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許多時候真理不大容易被人們接受,或害怕接受。我多次說過,包括的相對論,一開始也受到當時的大物理學家的反對和指責。康德也如此。我堅持我的哲學,倒也從不怕任何挑戰,哈哈哈……

李澤厚。

6

還有幾個題目沒做

馬:還有什麼新著問世?

李:前面不是講過,“”中擬過九個研究提綱,可惜現在只完成了五六個。雖然還有一些東西想寫,但身體不行,正式 也寫不成了,最多只能聊聊天。我這一輩子是純粹單干,一直沒有任何助手和幫手。為核對一條小材料,查出處、翻書刊、跑圖書館等等,都得靠自己。現在沒法做了。

說來題目還有好幾個。例如,寫一本《新大同書》。原來是想在總結百年思想史特別是在中國的歷史基礎上,提出對未來的展望。這未來既指中國,也指世界。我似乎在無意識地重走康德晚年和晚年的腳步。康德晚年寫了永久和平論等著作,盼望人類遠景。晚年寫了大量 人類學的歷史筆記。這說來會被人笑罵,我居然還想重提作為儒家性道德的大同理想。當然這不是作任何具體的設想或設計,而只是借用一下康有為的書名。我似乎與康有為有緣,之一篇思想史論文就是《論康有為的“大同書”》。當然,我現在對康的評價也不像以前那麼高了,如同對的評價一樣。

馬:劉再復先生多次提及,你們還有一本待整理出版的對話錄《回歸古典》,這本書什麼時候可以出版?

李:不會有了。國內“尊孔”的復古會如此甚囂塵上,在此情況下,“返回古典”很可能會被開倒車的國粹派所利用,所以就不再多講了。

馬:真遺憾!您說的“返回古典”是什麼意思?

李:我們所謂“返回古典”是建立在現代性基礎之上,不要現代性的古典是種。“回歸古典”就是重新探求和確立人的價值。發展到現在的確是有很多問題。但中國和相比,還有相當大的距離,仍然需要理。在這個基礎之上跟傳統結合,返回古典,這才可能開創新的東西,將來對全世界做出貢獻。這是我一直講的“西體中用”,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堅持這些東西。二十多年前,我提出過希望有“第二次文藝復興”。之一次文藝復興是回歸希臘,把人從神學、上帝的束縛下出來,然后引發了、啟蒙運動、工業等等,理性、個人盛行,也導致今日后現代的全面解構。

我希望第二次文藝復興將回歸原典儒學,把人從機器(高科技機器和各種機器)的束縛下出來,重新確認和界定人是目的,發掘和發展個性才能。由“道始于情”而以、人際、、、天人、身心為標的,使人類走向光明的未來。這就是“為生民立命,為往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張載),但這又仍然需要人類自身的努力奮斗。

7

去留無意

馬:您欣賞誰的生活境界?

李:喜歡陶淵明的。

馬:您曾講過“四個靜悄悄”,哪四個?

李:一是“靜悄悄地寫”——一生從沒報過什麼計劃、項目、課題,出書或發表 之前從不對人說。當然,這只是我的個性,我不反對別人炒作、宣傳、上電視。至于報項目,有資助,那更不是壞事。二是“靜悄悄地讀”——我的書沒有炒作,不許宣揚,書評也極少,倒是多。但我有一群靜悄悄的認真的讀者,這是我更高興的。有人跟我說過,我在八十年代的讀者,主要還是在大學里面,現在是逐漸走向,一般的青年啊、啊、教員啊、啊、媒體人啊、軍人啊,都愿意看。他們有的還來看我,也有提問題討論的。倒是那些名流不讀我的書,或者是讀了不屑一提吧。

馬:另外兩個呢?

李:“靜悄悄地活”——近十幾年,我的“三可三不可”原則基本上執行了。

還有就是,“靜悄悄地死”——我死的時候除了家里人,沒人會知道。我說過,對弟、妹,病重也,報病重有什麼意思?牽累別人掛念,干嗎?靜悄悄地健康地活好,然后靜悄悄地迅速地死掉。當然,這也純屬個性,我非常欣賞、贊同別人鬧鬧地活著、死去。

馬:您的“三可三不可”原則是什麼?

李:每次回國,媒體的采訪邀請很多,但我能回避就回避。2002年我定了個“三不”原則:可以吃飯不可以開會;可以座談不可以講演;可以采訪、照相,不可以上電視。因為后者太正式,前者都屬聊天,愿意聊什麼就聊什麼,隨意得很。至于上電視,我想是“語言無味、面目可憎”。這些年來,我這三點執行得很好。

這里要插一句,照相我是來者不拒,所以我和很多我根本不認識的人都照過相。以后如用照片來說和我認識甚至很熟等等,就完全不事實,應在此聲明一下。

韓、日級電視臺、鳳凰衛視與某些地方電視臺和某臺找到我上節目,甚至不用訪談只要同到南方游覽他們跟拍就成。我感謝他們的好意,但我都拒絕

了。

馬:您剛才說不喜歡講演?

李:我一輩子講演沒有超過五十場吧。講課是要傳授知識,演講除了發表見解外,還要有創意,我講不出來。但這主要是個性問題,易改,本性難移。1982年,哈的史華茲曾同時寫信邀請我去,也是Luce基金,我因答應林毓生在前,人要守信,就婉謝了,盡管哈名氣大。史華慈是美國數一數二的漢學大家。我和史華滋有過一些重要的交往,他多次要我去哈。以后還有不少名校和一些場合、會議用高價請我講演或作Keynote Speech(主旨演講),我都婉謝了。

馬:據我所知,唯一的一次“觸電”,應是2022年參加鳳凰 、岳麓書院在中華世紀壇主辦的“致敬國學——首屆全球華人國學大典”啟動儀式。鳳凰臺著名許戈輝在介紹嘉賓時,特別說道:“過去十多年,曾多次與李澤厚先生邀約采訪,但都被拒絕,這次李澤厚先生‘為大義而食言’,撥冗出席會議,足見本次活動的重要性。”

李:乃勉強參加,只呆了十來分鐘,開幕式未完就走了。當時我便說過,“鄉情難卻,偶一為之”。我多次謝絕了許戈輝的“名人面對面”的專欄釆訪。

馬:2022 年李輝先生給我微信:“央視的朗讀者欄目請我推薦幾個人,我推薦了李澤厚先生,請他談《美的歷程》等,朗讀他喜歡的 ,如序言。美國他們有攝制組,請問李先生,能否撥冗參加,拍攝時間不長。這里許多人都期盼見到他的身影和朗讀。”我轉給您,希望能破例一下,但也被您回絕了。

李:謝謝輝兄的好意。但人應能自知自愛,已語言無味,面目可憎了,我喜歡靜悄悄,作為一個老人,靜悄悄地消失掉就行了。

馬:如秋葉之靜美!哪一天讀者突然想起您來,卻聽不見您的聲音了,就證明您是消失了。再回首已是百年身……(笑)

李:哎,就是這樣,我比較欣賞這種。我現在努力做到寵辱不驚,去留無意,但觀熱鬧,何必住心。

李澤厚。

8

至今未悟

馬:如何面對死亡?記得您八十歲接受采訪時說,打算死后把腦袋冷凍起來,幾百年之后用來證明自己的“積淀說”——這很特異,也似乎令許多人無法理解。(笑)

李:哈哈,若能證明文化影響大腦,我覺得比我所有書加起來意義都要大。這事我已辦了相關手續,但最終能否搞成就難說了。(笑)我從不諱言死,這麼老了,盡管也可惜還有好些事情遠未做完,但總會有人來做的。在國內有一段時間我在家里擺了個真的骷髏頭,用骷髏來提醒自己隨時迎接死亡。我的父母都死于四十歲以前,我估計我只能活六十歲,我能活到現在這個歲數,自己根本沒有想到。這也是一種偶然、僥幸。這聽起來好像不好聽,但是事實。

我跟太太結婚的時候就講,可能說不定我哪天就要死掉了——那時候是開玩笑嘛,現在死亡對我來說是非常現實的問題。今天我見到你,明天也許見不到了。我曾經說過我要死的話,更好是心發,沒有痛苦就死掉。其實我怕的是痛,不是死。但同時我也是養生一族,人都想活,這是動物性的本能,那麼就要健康地活著,快樂地活著。活百歲的人現在確實不少,但并非每個人都能夠,而且多活那幾年,如不健康,不如早死。

我2010年寫了十六個字:“四星高照,生活無聊;七情漸消,天涯終老”。

馬:有沒有落葉歸根的愿望?

李:從來沒有。如果你是說一定要死在中國才叫葉落歸根,我沒這愿望。死在哪里都無所謂,我還講過,也許飛機失事更好,因為基本無痛苦,精神緊張也是極短時間,那就更不知道死在哪里了。飛機失事的唯一缺點是可能成為一條新聞。(笑)

馬:您七十歲、八十歲時,雖有不少熱心人張羅,但您卻拒絕過生日。

李:人家要給我搞活動,我統統拒絕。劉再復非常好意,講了好多次。還有紐約的朋友,說是借這次機會來東部來開個學術討論會,邀幾個朋友,當然不是大型的,小型的、中型的都可以。我也拒絕,我講你們開吧,反正我不來,那當然就開不成了。我不參加對自己的祝壽活動,但愿意參加,也很欣賞別人的祝壽活動。

馬:明年是您的九十壽辰,按中國的老話,叫鮐背之年,應該過一下生日吧?

李:我已婉謝了一些人預賀九十壽辰的好意。生日當天,如平常一樣,獨自餐飲,多喝了兩杯十三。九十歲時,仍將如此。我一生最討厭虛偽,過生日總要聽些活一百多歲之類的話,聽一些真誠的假話很難受。

馬:最后想問一個問題:作為跨世紀的九旬老人,能否談談人生感悟?

李:至今未悟。

馬:哈哈……

李:當今要說“悟”,在此艱難時日里,還是孟老夫子的“三不”吧:“富貴不能,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馬:這次談了這麼多,真是辛苦先生了,非常感謝!

李:不客氣。

對話|李澤厚、馬群林;

摘編|李永博;

編輯|走走。導語校對:盧茜。

以上就是與74年屬虎男晚年狀況相關內容,是關于李澤厚的分享。看完69年屬雞的今年的運氣后,希望這對大家有所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