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塑旅、以旅彰文。通過名人見聞式報道,全景展現第六屆河北省旅發大會舉辦地邯鄲傳承紅色基因、創新綠色發展、打造全域旅游發展新格局的生動實踐。9月22日起,由河北省文化和旅游廳、河北省作家協會、河北日報報業集團主辦的“文化名人邯鄲筆記”主題活動,陸續推出名家名作,看文人筆下的邯鄲文旅故事,感受歷史與現代相的“新”邯鄲。
磁州辭
常聰慧
他們這群人來到落腳點是個雨天。初秋的小雨尚不冰得凍人,只是絲絲綿綿總也不斷,在雨里待得久了會透濕長袍,泥濘也讓人狼狽。他們無暇清理,也無暇欣賞四周四季壇變下的秋葉微黃,直到走出樹林,望見遠處那片紅彤彤的窯火,他們因戰亂不得已背井離鄉而沉寂多日的眼睛,在瞬間迸發出絕處逢生的光彩。他們終于來到了,磁州。磁州,縣廓呈“手鐲”狀。西依太行,北靠古趙,東接鄴城,南臨殷都,扼晉、冀、魯、豫四省之要沖,雄踞河北之南陲,地勢西高東低,山區、丘陵、平原三分秋色。這份地圖口口相傳,早在他們出發前就印在腦海中,他們之中有落魄的仕子、棄官的清流、飄然的隱逸者,他們中不乏功底深厚的善書法者、畫家。這支組合奇怪的隊伍跋山涉水來到磁州,不是為拜謁名震千古的藺相如,也不是為探訪尋幽屢建奇功,因貌美無雙而戴面具上戰場殺敵的北齊名將“蘭陵王”高肅,說來慚愧,用在位者的話講,他們是來“討生活”的。在山河破碎天災人禍離亂境遇中,來到磁州窯場討一線生機,尋覓可安放一榻的棲身之地。他們不是第一批到來者,從春秋爭霸、戰國兼并、魏晉戰亂、安史之亂、宋金之戰、宋元之戰、滅元戰爭及明清改朝換代,這樣不斷的來者竟然貫穿整個中國史。磁州,這個以“瓷”得名之地,注定因這些文人仕子的不斷匯入而相互成全,共同譜寫出一幅獨特旖旎的黑白長卷。
磁州,最早在隋開皇十年設置,因州西九十里有磁山產磁石,故名“磁州”。磁州窯是我國古代北方最大的瓷窯體系,因中心窯場位于古磁州境內(今邯鄲市磁縣、峰峰礦區)而得名。磁州窯起先不是燒瓷,而是陶,發端于古磁州地域的早期文化遺存——磁山文化,北朝時期開始生產青瓷,隋唐出現三彩瓷,直到宋金元時期正式走向燒制白地黑花陶瓷的輝煌,金代用紅、綠、黃等顏料在化妝白瓷釉上繪畫后,經過二次入窯低溫燒、烤,形成開創性的彩釉瓷。明清時期磁州窯繼續發揚光大,與景德鎮比肩,被稱為北方“瓷都”。建國后磁州窯再度復興,位列我國八大瓷器區之一。數千年來這片土地上窯火不熄,創造了“一個世界性的陶瓷神話”。
磁州窯早期器具以日常實用性為前提,主要燒制盤、碗、缽等小件產品,在后來發展過程中,工匠和文人們的融合將她重心下移,使主體構成飽滿、挺拔而又端莊大方的體態,出現了較大器物,如長頸瓶、筒形罐、深腹缽,以及聞名遐邇形態各異的磁州枕。明代戲劇家湯顯祖《邯鄲記》中寫到被的盧生枕的正是磁州枕。磁州窯基本特征是使用化妝土,代表性裝飾是白地黑繪,以、毛筆、溫度高低為工具和手段,黑白相間,使視覺對比產生強烈的。隨著文人仕子的加入,瓷器漸漸融進中國傳統水墨畫元素,繪畫、書法與制瓷技合在一起,開創了新美學。花鳥魚蟲、人物故事、山山水水、詩詞曲賦、民諺警句紛紛出現在瓷器之上。方寸之地,自成世界。制瓷人以瓷器為,徹底放飛自己。
現存磁州窯博物館金代白地黑繪八方形詩文枕,書蘇軾《如夢令》:“為向東坡傳語,人在玉堂深處,別后有誰來,雪壓小橋無路。歸去,歸去,江上一犁春雨。”這首詞為蘇軾元祐二年(1088年)所作,《全宋詞》中收錄了這首詞,題為“有寄”。蘇軾當時為翰林學士,作這首詞寄給黃州友人。蘇軾宗熙寧年間,曾因被御史作詩謗朝庭,貶謫黃州團練副安置。故友馬正卿使請得城東營防廢地數十畝,蘇軾開墾躬耕于此,并以“東坡”這一地名作了自己的別號。“為向東坡傳語”意為蘇軾請友為向“東坡”傳語。詞中“玉堂”為翰林美稱,因唐代翰林院設在宮中,稱為“玉堂”。這首詞以地寫人,體現了蘇軾雖由黃州回朝,身在“玉堂”深處,心卻對躬耕于“東坡”的恬靜生活充滿懷念,及遙想故地,意欲歸去的急迫心情。磁州窯博物館金代長方形畫枕,題寫金初詞壇盟主吳激所做《人月圓》詞:“南朝千古傷心事,猶唱《》。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飛向誰家。恍然一夢,肌勝雪,宮髻堆鴉。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是天涯。”借磁表達畫師對故園的強烈思念,以及對同為戰亂流離失所者的深切同情。磁縣磁州窯博物館元代長方形書畫枕,題寫陳草庵《嘆世二十六首之三》之《山坡羊》:“風波實怕,休掛,鶴長鶴短,天生下。勸漁家,共樵家,從今莫說賢愚話,得道助多失道寡,愚,也在他,賢,也在他。”邯鄲私人品元代長方形書畫枕。該枕底部印有鐘形“王氏壽明 漳濱逸人制”戳記,題寫《扇銘》:“鑠石流金,天地為爐。汝與此時,伊周鉅儒。北風其涼,雨雪載途。汝與此時,夷齊餓夫。吁!用之則行,舍之則,唯我與爾,有是夫。”銘文雖文辭簡短,卻引用了商周尹伊周公、伯夷叔齊及孔子與顏淵對話之“用行舍”三個典故。意在借以表明自己即是尹周那樣的經世賢才、夷齊那般的義士隱者;同時以此表達自己坦然面對仕與隱、進與退的豁達胸懷和高遠境界。磁州窯藝術館元代詩詞枕,書寫金末元初文學家元好問所作《右浣溪沙》詞:“湖上春風散客愁,方舟煙景記曾游,人家渾似玉溪頭。楊柳青旗沽酒市,桃花流水釣魚舟,紅塵鞍馬幾時休。”原詞題為《浣溪沙·相州西南善應,洹水所從出,風物絕》,是
游“古相州”西南善應鎮時所作。首句“散客愁”,即點明了元初戰亂給
和百姓帶來的痛苦和憂愁;末句既照應了首句“愁”之根源,同時也表明了
對元兵入侵的憤慨及希冀結束戰亂,恢復平安生活的渴望。元好問一生坎坷,曾師從磁州人趙秉文。趙秉文,字周臣,晚年號閑閑老人,金代磁州滏陽縣(今磁縣)人。這是磁州歷史上不得不說的一個人物。據《金史》(列傳)載,趙秉文:“仕五朝,官六卿,自奉養如寒士,與人交往不立崖岸,從未以大名自居。”待人以誠,上敢直言進諫,下關心百姓疾苦,逢災年,便拿出自己的俸祿救濟難民。這是一個具有當時時代傳統文人士大夫情懷和風骨的好官。而流傳后世更有影響力的是他的文名。趙秉文精通文學、善寫詩詞,反對陳舊文風,提倡寫文不拘一格。其散文長于辨析,詩歌清新豪放,律詩壯麗,五言詩則濃郁頓挫,草書遒勁有力,頗受金人和鄰國西夏人的崇拜。世稱詩、書、畫,三壇盟主。在大量的瓷器上,不難發現里面寄托了制
的情懷、“自然之妙筆”(清末明初書法家傅山語),祛官氣、酸氣、學院氣,追求藝術之純粹。
每一件瓷器都是一段閃閃發光的奇異故事。讓人迷醉,讓人陷落。這是土與火的藝術,是建立在瓷器上的藝術,是根植于地域與時代的藝術。這是,人的藝術。
美,是用來發現的。磁州窯的藝術之美吸引了當世專家學者和瓷器愛好者們的目光。1950年故宮博物館為確定一些品的窯口,開始對相關文獻記載進行調查,1951年,我國古陶瓷學者陳萬里先生在漳河渡口等船時,偶然發現距磁縣縣城40公里處的觀臺窯遺址。1987年,大學考古系和河北省及邯鄲地區文保機構聯合對觀臺窯第三次進行大面積發掘,根據地層疊壓關系、出土器物演變和燒制工藝,釉彩、胎質、裝飾技法變化等深入研究,確立了磁州窯發展序列。隨著更多磁州窯專家們研究成果的出現,和中外學者們的,給后世之人揭開一層層被歲月遮擋的塵封歷史。原諒筆者的無知,解讀磁州窯是在2013年,有幸聆聽了磁州窯專家龐洪奇先生的講座后,陡然對此出莫大興趣,有了后,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的討教就不再那麼拘謹,有時是問答,有時是當面請教,每次龐洪奇先生都耐心解疑侃侃而談,仿說到磁州窯是在講述尋常家事,信手拈來。為此專門跑去參觀過幾趟省市縣陳列館,駐足在一件件精美的瓷器前,每一次都像看到,忍不住驚詫,忍不住好奇,忍不住想了解她從成器到如今呈于陽光之下的前世今生。是誰將她從一捧土捏制成胚,是誰為她描繪彩衣,是誰將她溫柔收,在無數個星光璀璨的夜晚輕輕落在身上的塵埃,白天繼續沉迷地凝眸?
磁縣的夜是寂靜的。月光雍容而秀雅,淡淡傾瀉在溢泉湖水波間、水墨園的廊柱上,訴說封了千年的光影流年。遠眺之中的觀臺窯址與之遙遙呼應,她們一起回憶那些曾經鮮妍明媚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一代代以瓷代筆的文人們在此長息,緊隨其后又有一代代文人自遠方奔赴而來,他們執著著自己的,在黑白世界間,恣意揮灑自己的才華、理想,融情入瓷,以瓷寄情,在各種形器的胚模上歌之以書法,歌之以圖畫,視之為建立在瓷器上的藝術,賦予了她們超越時間的生命。時光消逝,山川改道,或者斷流,唯有歲月沉靜地積淀在一件件精美瓷器上的文化脈絡,依然清晰可辨。
這是靜止的,也是流動的盛宴。
【
簡介】
常聰慧,中國作協會員,魯迅文學院第十九屆高研班學員。邯鄲市作協副
。文學創作以為主,作品在《十月》《文學》《長城》《山花》《黃河》《湖南文學》《邊疆文學》《伊犁河》《青海湖》《北方文學》《山東文學》《天津文學》《散文選刊》等期刊發表或轉載,有作品被收錄進年選、各類叢書及入選高中語文試卷。短篇《宜居之地》《月亮里的貓》分別入選2022
、2022
年度河北排行榜。出版有《陌生人》《最后一雙水晶鞋》《通往夢城的火車》等六部集。
河北新聞
,了解河北最新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