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海子平》是命理界的巨著之一,一般認為是宋代徐公大升號東齋的著作,但亦有認為徐大升并非《淵海子平》內容的作者,只是編纂而已,是將前人的不同命理結晶集合一書之中,更有人認為宋代的徐大升跟宋代的命理家徐升是兩個人,而徐升才是徐子平。事實上,遍觀《淵海子平》的文字,風格的確不盡相同,似乎是出自不同人的手筆。至于《淵海》跟《淵源》是否一人所出,《淵海子平》是否徐大升所著,我們暫不討論,以下只專論書中所提到的命格,是單純背記了命格的定義和用法就足夠,還是其本質根本就是命理中有關強弱平衡的理論,應宜活用呢?
書中卷二第一個出現的格局是「正官格」,現就之細論如下。
【原文】: 月內有官星者是也。時上兼有財星者,真貴人也。怕相沖,忌見傷官七殺,大運亦然。喜印綬,喜旺,喜財星,歲運同。官星宜露,豈可藏之?似乎為官者,顯揚威德,則用之國家者,方為大丈夫。豈受人之壓伏者,則為臣下之臣,豈非小人?
按字面來講,正官格的定義很簡單,就只需要月令之內有官星就能成格。可是這樣一來成正官格就變得很隨便,乙木日元申金月令固然成正官格,莫非甲木日元戌土月令藏個辛金也成?丁火日元亥水月令跟丙火日元子水月令,都能成格,難道戊土日元未土月令藏乙木又成格?其實要求并不是這樣,而是要月令本氣是正官才可成格,即是甲日酉月、乙日申月、丙日子月、丁日亥月、戊日卯月、己日寅月、庚日午月、辛日巳月、壬日未月,跟癸日戌月,這十種情況才有機會能成正官格。
很多只會背記格局的易友們,判定一個八字能入正官格后,就一概「依書直說」。然而,即使入了正官格,其實還必須分清是好還是不好,并非但凡列入正官格就一定好。
基本上所謂正官格,其意義實際指的是命主具備「正官」作為其主要的心性特質,而因為有這份心性,所以也會傾向在這方面展現自己的能力,于是事業發展也會傾向選擇類近的范疇。單純因為一個月令出現正官本氣,就能被確定一個人的主要特質嗎?這樣會否太過兒戲,學習八字會否太過容易了?
月令是全局的權重,因此月令本氣,必然佔據著整個八字的重要比重。按月令取格,就是基本上已將月令佔整個八字的比重看成超過了一半以上 。這種情況在不少格局的選取上都能成立,除了以后提到的一些因勢取格外,某些五行在局中的氣勢超越了月令權重,但大多數都以月令權重為主要論點。
既然月令是重中之重,其本氣已能左右甚至判定一個命的格局,那么這就說明八字命理是以命局中不均等的秩序,找出強弱中的強者為依據,來判定八字的格局。因此,所謂正官格,就代表正官這個十神星在八字中是強者。這個「強」字,其中一個意義是跟八字中其他的字相比較的。而因為正官的氣是最強,所以命主的正官心性和氣質也相較上是最強。
正官最強又代表了什么意義呢?這里有兩種可能的意義。第一是正官已超過了整局的一半權重,就是過于中道,不中庸。在老子的道家看法來講,就是有余,以自然的天道法則來處理,大自然會主動損其有余,令到狀態返回平衡的中庸狀態。可惜人不依天道,但凡自己越渴望的慾望,就會越想增多,越想添加,就像當人越富有,就越對金錢追求;越有權力,就越會貪戀權力;越有色慾,就越放縱自我。所以人道的處理大多違反自然的中庸、平衡定律,而是傾向偏執于自己的追求。
當一個人正官最強,代表就他對正官類象的事物會越有執著、越有追求,更越執著地去追求。如果強度是很高,即正官佔據的比重太大,其對于正官的執著就越發傾斜,越發不可自控,直至傾側到出現負面后果,還是認為正確地一味追求,而成為了忌神。
剛才講到強度。如果強度很高,正官格的正官會成為了忌神的表現。所謂忌神就是超越中道,打破平衡的十神表現。要強烈地超越中道和快速地打破平衡,忌神的權重就會很高,也同時反證了醍山一直說忌神就是八字命主最強特質的說法。
依這般說法,是否月令本氣就一定是一個八字的忌神呢?如果是這么容易做決定的話,學習八字豈非比九因歌還易學?當然不是這樣,也當然不是某些光以數量化判斷八字強弱的學者們,認為月令的權重佔全局比重一半以上的說法。
月令中氣在不少情況之下都能成為命主的重要特質,是因為月令氣場本身對命主日元的影響性是所有干支中最大的,卻不表示一個月令就必定佔了一半以上的權重。醍山說的是其他干支單獨任何一個的影響性,都一定及不上月令之大,可是如果是其他干支結黨結派,加起來的力量比重,是可以超越月令的。在這個時候,全局最強的心性特質就可能不是月令中氣的十神星,而是某一組合干支的黨派成為一種組合性心性特質。如這情況出現,月令中氣的十神就很可能不是有余、超過中道的忌神。但因為月令本身佔據的權重還是不可小覷,即使不超過一半,不是忌神,份量上還是有可觀的比例,因此在心性特質方面,亦會有所表現。當然,這種表現因為沒有超過中道卻又有足夠力量,就很容易成為用神,而效果表現上會是正面且有成效的。
由此可知,不論月令的正官中氣能否成為忌神,還是作為用神可用,都會有超過或者接近整個命局一半的心性力量,所以正官心性或多或少都會有所表現,而讓其他人感到命主有正官這方面的特質和舉止,從而可以被看成一個人的「格局」。但因為正官作為忌神和用神的表現,起碼在結果論是存在必然的差別,因此單純說一個格局是「正官格」,就泛泛去談性格如何表現和人生如何取向,甚至直接判別喜忌,似乎并不恰當。
寫的一篇老文章「忌神的本義」中提及過,忌神是命主的武器,要成就人生事業,就要靠這把武器。正官格只表達了命局分黨后強弱之間,正官的心性是處于相對較強的地位,比如多則是五成以上至八、九成,或者少則起碼也有四成左右。可是四成左右至六成左右,用起來就會揮灑自如,但如果六成以上了,恐怕就會顯得太重,用起來力不從心,是被武器控制了自己,反而殺不了敵而傷害了自己。
同樣是概括在正官格內,因為強弱和平衡的差別,成就完全迥異,而是用是忌更是天壤之別。
因此,這些所謂的格局如正官格,一般情形指的是正官為用神而又足夠強,或者是指正官作為有余但忌性只佔全局六成左右,卻不是指作為忌神又忌性太過的情況。
至于「時上兼有財星者,真貴人也」之說,也要視乎正官是用是忌方可。如果是為忌的,再多了個財星滋官,就使忌性更強大了。
從這句的詮釋,更可以瞭解到一點,正官格的正官最理想是作為不足一半權重,是需要加強其力量來補充全局平衡狀態。若果正官作為僅超過一半力量權重的強方,如果同時有一點點財星作為忌神一方的支援,會直接削弱了八字全局的平衡度,但因為財星亦同時作為忌神而不太過,亦會發展多一種道法特質來,亦即是命主本人除了擁有正官管理事務的過人之處,亦在這份能力上補充了財星的情感一面。如作為一個官,就不單是只有死板的官威,還有與人的交際溝通。
如果是以正官用神為前提,正官是怕沖的。能夠相沖月令正官的十神,只有傷官或者劫財,而水日元就是正官自沖。傷官沖則傷了官的力量,而劫財相沖,就是以下犯上的抗爭,且劫了滋官的財,簡直就是洗劫國家庫房、中央銀行的造反。無論是哪種的沖,都有損正官本身的威望。正官要求的是服從,自己服從上級,更要下級絕對服從自己,凡有壞官威的事情,就是對自己很大的打擊,丟盡面子。
傷官怕沖嗎?可能怕,可能不怕,想想看。那其他的十神星怕相沖嗎?也可能怕,可能不怕。但為何偏要在正官格一節中特別寫出「怕相沖」這三個字呢?正官格中「怕相沖」不是單純的三個字而已,習命者必須從正官的本質去思考其理。正官是什么樣的心性特質呢?為何正官格的心性特質會「怕相沖」?前一段已是拋了磚,請讀者易友們自行動動腦筋,引玉給自己吧。
「忌見傷官七殺,大運亦然」此說指原局忌見傷官或七殺,連同大運都忌見加臨。傷官不用說了,不是同性無情剋正官,就是連沖帶剋來襲,那七殺呢?怕的就是所謂官殺混雜。
為何官殺混雜不好,易友們可曾想過,還是只光背了這口訣而已?清代臨床命理大師任鐵樵卻又說官殺有可混和不可混之別,到底是什么說法?因為篇幅關系,醍山就不這里解說,讓易友們自行思索細味好了。但是,命理離不開心理,這是命理有關人道的部分,而命理反映的對象本身就是人,所以這部分肯定是一個頗大的部分。易友們,嘗試以正官的心性,跟七殺的心性去作對比。一個八字原局所反映的不只是這個命主會得到什么,而更多的是命主本質心性上具備了什么。當一個人既有很強的正官心性和氣質,但又偏偏夾雜了一些七殺的心性和思維,這兩種心性的交纏結果會是怎么樣呢?能否適合當時宋代的社會要求和標準嗎?能當好官嗎?而身在清代的任氏為何又認為可混不可混呢?醍山的提示是,人道的心性交雜是沒有改變的,但天道氣場也會干擾著整個社會的標準,所以相同人道的部分,在不同天道氣場下,就會出現合得來和合不來的結果。醍山還是期望讀者易友們開動思考,想想看。
「喜印綬,喜旺,喜財星,歲運同。」這里再次說明正官作為用神,本質怕相沖,又怕傷官,又懼七殺,是何等的脆弱呢?事實上,正官格中的正官作為不足全局一半權重力量的用神來講,的確是左顧右忌的,正正合符正官本身就思慮縝密而左顧右忌的特質。故此,正官格的正官是喜歡左擁右護,既要財星來滋生,又望印綬來擋傷官,這不符合做官大人的架勢嗎?
「官星宜露,豈可藏之?似乎為官者,顯揚威德,則用之國家者,方為大丈夫。豈受人之壓伏者,則為臣下之臣,豈非小人? 」
正官格的正官是否宜露呢?這里又牽涉到另一個成格的看法。前面指出十個日主在十個不同正官月令時而成的正官格,但亦有看法不獨如此。比如庚金日元,午火月令,這就明顯是丁火正官本氣取為格局。但是,亦有認為如果丁火不透露在天干 (年干、月干或時干),就不能成為正官格,反而如果天干出現了一個己土,就會因為午火月令藏了個己土,而成為了正印格。
如果有這樣一種想法的人,恕醍山得罪說句,實對十二地支的本性似乎不甚瞭解,亦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子午卯酉也。但這種想法卻凸出了一個意義,就是不管地支本性來取格的話,格局的名稱根本毫無實際意義。
按相同想法,假若庚金日元,戌土月令,因為戌土本氣為戊土,只要天干透露了一個戊土,就是正印格,但若然天干沒有戊土反而有丁火透出,同樣也可以是正官格。
不論是庚日午月,還是庚日戌月的看法,兩者都是正官透露的,不過是前者透在地支的二元面上,后者必須透出了天干上。既然都必定透露了,原文又何須多此一舉說「官星宜露」呢?按原文的說法,既是正官格,即也有官星露與不露的情況,而以露的情況為宜。究其原因,乃因為所謂的露,指的是透露到天干上去,而不光是在地支出現就可以,這也是一般人認同的取格法則。無形中,這寫法也支持了上述第一種的成格條件,即是庚日午月就可以成正官格,而非一定要庚日戌月天干透丁火。不然癸日寅、巳、辰、申、戌月,只要透了戊土而不透其他月令之氣,就一定是正官格,這樣想法似乎有點反智。
即使庚日午月成了正官格,也有分宜與不宜的正官格。即是正官格也有合宜不合宜,不是命主的命局成了正官格就一定合宜做什么。要合宜的條件,是午火中的丁火也同時在天干找得到。這說法也同時表達了一件事,正官格的正官不能在天干出現,就是臣下之臣,是小人也。所以正官格一旦正官不透天干,壓根兒就是一個敗格!
可是,易友們就這么去相信「似乎為官者,顯揚威德,則用之國家者,方為大丈夫」之說,又相信「豈受人之壓伏者,則為臣下之臣,豈非小人」之論?大家都相信這些話,原因很簡單,大多不是因為都思考過明白了箇中的原理,而是因為寫的人是徐大升而已。
學習命理,我們要學的不是其所說,也不獨知其所論,而是要解剖其理,不然大家學的就是命說、命論,而非命理,因為一切都是說的、背的,沒有一理貫穿所有思想和所有論說。命理適用于人,故其命所指人之命,一切都要回歸到人的本質和本性來能言之成理,不然就只是迷信。
天干所透者,是外在的表現,是浮露于面的,所以我們才認同命書中所說「透」和「露」的意義,是指在天干中出現。不在天干透露,而只在地支的心性,也是心性,也是人的本質,可是都是不表露的本質。他可以是一個淫邪之徒,但不表示要每天說不文話、公開拿著色情書來看。他可以是一個重感情的才子,但不表示會說出一個「愛」字,也未必會輕易流出眼淚來。他可以是一個有謀劃能力的正官道法人,卻不一定會替別人出謀劃策,也可能不愿意為國家或政派效力。為何這樣呢?
他們的能力和慾望都擺放在桌子下面,沒有搬上來。正官格的官星放到深心處,不表示他們沒有管理能力、沒有服從性、沒有道德標準、沒有謀劃邏輯,只是他們不愿意表露在人前,也不愿用自己的能力去謀取一官半職。在古代以「學而優則仕」的文化觀念來講,空有為官的能力,而沒有當官的進取心,也不知還有些什么好事業了。
所以,所謂「大丈夫」指的是其愿意顯揚威德之心,其用之國家者之志。「受人之壓伏者」指的是甘心有志而不伸,當然正官服從者 (服從性是正官的心性特質)。而「小人」不是指不君子的小人,而是臣下之臣或者臣下之民。
本節結論,說來說去,格局必然跟強弱有關系,如果認為取格了就不用管強弱,那是癡人說夢,根本不明白命理,亦不瞭解命理本源的陰陽謂道。陰陽論的是陰陽協調和平衡,而平衡和協調能跟強弱對比沒關系嗎?光背記格局,而不去再深究強弱本源,其實就是在學習「蠢子數」般,得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這也無妨,如果是用來混口飯吃,其實有六七成的頻率上是足夠使用了。但如果對真正命理和學術有追求熱誠的,恐怕這絕對不是理想。還有,希望無負命主期望和莫違自己道德標準的,也應該深究其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