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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理中的八個字是指生年的天干和地支、生月的天干和地支、出生日的天干和地支,以及出生時辰的天干和地支,合共四根柱,而有八個字,故稱四柱,或八字。而自從八字以日干(出生日的天干)視為「我」(即命主自己)之論點出現后,對于八字原局所追求的是什么,似乎大多傾向于陰陽平衡或者是五行平衡等等的「平衡」概念上。這種觀點的基礎,是以日干(也稱日主、日元等) 為八字之命主本人,而論年柱干支、月柱干支、日干坐下日支,及時柱干支,其他共七個字對于日干的影響作用,而得出相對平衡程度的衡量。一般而言,只要這個相對的平衡程度越高,即越平衡,就視為越理想。這跟中國古人中庸的思想是很有關系的,而這種觀點不管在哲學上、科學上(最簡單的例如離子電荷的平衡穩定狀態),或者是社會人文上(例如性格平衡的人待人接物都較有優勢),都是合情合理的說法。所以八字學理的扶抑派,便主張以陰陽或說是五行來平衡整個八字的原局。可是,這只是在一般情況下是成立的,并不是每個原局的情況都適用。
用「鋤強扶弱」來形容扶抑的理論,或者以老子所謂「損有余補不足」的道家哲學思想,來貫穿整個八字扶抑理論,都是合適不過了。然而,原來一個八字的原局中,鋤強扶弱只是在一個保持平衡的要求下才得以立得住腳,而在特殊的情形下,卻是反其道而行之才成。
在子平八字學的基礎理論中,可將很大部分八字分成了兩個大類別: 正格和從格(當然還有另外的特別格局,這里就暫且不提)。當八字以日干為「我」時,就分了兩個主要陣營 (更多人用「黨」這個字),一邊是令「我」更添力量的,一邊是用任何方法削弱「我」力量的,哪管他是打擊我、要浪費我力量去打擊他、還是消耗我的精力去寵幸他(她)。只要兩邊的力量有任何一方比對方強,就要給弱的一方補充力量,或者減少強的一方的力量,使到整體得到平衡。這就是所謂的正格。
在令我更添力量的一方陣營中,跟我相同五行的叫做「比劫」,比如日干「我」是甲木,那么其他七個字中出現的甲木和乙木就是「比劫」;生我的五行,即是力量泉源,叫做「印梟」,簡稱印就好了,比如「我」是甲木,壬癸兩水就是印。
而令我消耗力量的一方陣營中,直接傷害我或打擊我的是「官殺」,如「我」是甲木,官殺就是剋我的庚辛兩金;也有是「我」很看不順眼,看到就要扁它一頓的,但也必然消耗了我的力氣,那傢伙叫「財」,戊己兩土就是甲木天生要剋要打的傢伙;更有是「我」看到就很喜歡,情難自制下總要花費金錢、時間和精力去照顧或寵愛的人、事或物,所謂玩物喪志就是這個 (惹火尤物亦然),他們被統稱「食傷」,是而洩耗甲木去生它們的丙丁火。
兩方同時在互相加減著「我」的力量,只要「我」的力量得到平衡,就是理想的健康狀態。力量消減得太多,故然是不健康不好,比如被打得太傷、打人打得太累、風花雪月精衰力竭等。然而,初階易友或會質疑力量增得越多不是越好嗎?這也不然。當能量不斷注入,而不知道要消耗一下,就會像吃得太多而便泌,喝得太多卻憋屎,嚴重也搞得直腸癌、腎結石、尿道炎之類,一樣是不健康。
所以,被消耗得太多,就應該要補充力量,比如玩得太倦、干得太累,就該吃喝來補充體力。但吃得太多,也必須排洩或者做做運動出身大汗。這就是不足時需要補,太多時需要損的扶抑理論。在這觀點看來,是非常合理。
只要八字原局是處于上述的「損有余而補不足」的狀況下,我們均稱為「正格」的八字。而「從格」指的,卻是當一方過于強大時,另一方只好順從了。比如令我更添力量實在太強大了,消耗我力量的一方只好順從,任由再添力量好了。如果竟敢作對地來嘗試消耗我的力量,反而是不好的,是不順從的表現,就視之為忌。當然,在雙方力量相反是,即從了耗洩一方力量時,處理手法也該一樣。
不幸的是,我們不能以「吃飽要拉屎」的生活例子套進去。試想想,因為吃得太飽,就只好順從便泌的問題,繼續吃更多,這是不合常理的。如果感到上面「吃飽要拉屎」的生活例子比較俗氣,其實也可以用天稈平衡的觀點去探討正格。正格所要求的是扶弱者而抑強者,這種此消彼長的態度就能使兩邊得以平衡 (所謂的兩邊也可能是指陰和陽兩邊),或者是五行得以平衡。其實很多易友也比較清潔,都會以天秤作比喻來形容這個正格的扶抑態勢。只要在輕的一邊加多點,或者在重的一邊減少點,天秤就自然進入平衡狀態。很可惜,這里必須有一個前提要求,就是我們手上要有足夠法碼加到輕的一邊來平衡天秤,如果沒有足夠的,那結果天秤還是會傾斜到重的一方,甚至天秤被迫倒塌。對于這方面,不少人認為可利用大運和流年的作用,作為手上的法碼看,而也只好相信大運和流年的法碼是有足夠多。反過來講,我們也可以減少重的一方來令全個天秤平衡下來。不少人也就利用到大運和流年的作用,成為減持法碼的手段。所以就會有剋死、合走、洩去、耗掉等生動的干支作用動詞。
也可惜,天秤的比喻只合適于正格的八字,然而在從格的八字中卻完全派不上用場。平衡理論是使那個虛擬的天秤能盡量維持在平衡的狀態 (Equilibrium),但試想之,天秤一邊過重了,還要給重的一方加碼,或替輕的一邊減持,那天秤不單止不平衡,也勢必傾塌,即是八字的原局玩完了,是命主歸西的一種明顯表象。那豈非所有從格八字的人都早夭?事實又非這樣。那么從格的情況要如何作比喻呢?
首先,易友們必須要理解,好好的理論性學問,為何總要安上什么比喻呢?醍山告訴你們,安上比喻一來是為了更好的去理解抽象的概念和理論,有助學習上的方便和效率。但這只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如果一個理論不能套上比喻,就是脫離現實應用范圍,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是空話,或者說是廢物。所以,任何理論在科學的驗證下,不單止要能被套一起碼一個比喻,而且還一定是實際生活上的比喻,否則這套不能算是理論,而是謬論。
在從格上,我們常用的生活舉隅,是比喻消耗我方力量的敵軍太強了,我方不投降就要死亡,所以只好投降求生。畢竟,令「我」生存下來,是八字原局的終極目標。當我方力量過于強盛的時候,消耗我方力量的敵軍,也勢必要投降于我。這個比喻似乎是很合理的,但細心的易友們或早已發現當中的問題,我方力量已足夠強大,給對方投降或者殺死他們,跟「我」的生存與否根本不相干,敵軍順從「我」的情況跟八字原局的終極目標,似乎沒有必然關系。醍山只能講的確如此。不獨這樣,這兩方對戰的比喻更不能套到正格上去。
這套八字的學理從「損有余補不足」的道學上衍生出了一個從格的支流產物,卻令到原本能適用于扶抑的實踐理喻,不得不另找出另外的實際經驗去作詮釋。在給后學學習和理解上,無疑是出現了或多或少的窒礙性,更讓整套學理有傾側性的表現。最后,因為天秤的平衡狀態更能體現于現實的生活需要,扶抑就似乎更被慣性運用,也使得從格在后天的定義上,條件變得十分嚴格。從生活的角度來講,從格的生活舉隅似乎更鮮見的極端,所以可免則免矣。
不過,如果一套學理本身不能就其衍生的支理論,而使用一種既有的生活經驗去貫穿,而必須借助不同的生活比喻去解說不同的支理論,這是不太合于常理的。因此,扶抑的理論中既然發展出從格,正格與從格理應有一套生活經驗的比喻是能貫穿而適用。在一個生活或實際現象中,如果是這種情況下,人類或事物就會自然而然地產生了正格扶抑的表現,而在極端的情況下,同樣是人類或那事物,亦會自然而然地出現了從格的表現。吾派的命學學理上,一直都是以八字所有的理論套到現實生活中,所以八字理論就是平常能體驗到的生活;而生活本身,也就是命理的體現。
以上的正格和從格在很多派系中,都必須以兩種生活比喻去理解其中心思想,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其所謂「平衡的太極點」定位錯了。
首先,平衡的太極點定位在日干的「我」之上,是本質的失誤。如果以平衡「我」為太極點,就只能符合正格扶抑效果。這樣無法以相同的生活經驗去解通從格的情況,就必然要理上加理去以他法解說了。當然,這對于一般的人來講,分別的理解似乎是必須的,也是合理的,因為它們本身是兩套八字理論。何況,只是這么兩套理論,獨立去理解也不太妨礙學習。但事實上,細心分析一下就應該知道,這其實是應用著相同的陰陽、五行、十神、六親、起運、生剋等等的單一套系統,就是一套學理而已。更況且,如果只有這么單單的一分為二的學理產生的生活理喻也就算了,而實際上很多八字學派都會就不同的命格又創建出不同的背記和理解的資料,總之就是不能以一通百。有能力背記的后學或許認為沒問題,反正背熟了、用慣了就沒有問題。可是這不是求真的學習態度,只是以一熟練的公式來煳口謀生。如果易友是以這態度學習命理,其實大可不必閱讀下去,也不必閱讀醍山所寫的其他文章。
學理應是一理相通的。曾有不少初學命理的人問過醍山地支藏干的問題,因為他們都認為地支藏干很難去背記。當然,醍山把藏干都用了這么多年,怎可能會記不住?只是醍山從不去背記,也不要求初學者去背記,因為地支藏干跟現實生活可見的象,根本是一個模樣的發展。也就是說,創制地支藏干的古圣賢,決非隨便胡亂配上去的,是依據現實現象制成的經驗系統。既然是生活的事情,何須去背記那么多?我們不會背記如何擺好碗筷,不會背記如何吃喝拉撒。八字定格的系統也是一樣,如果不能符合現實生活的表象,又如何應用于生活,如何適用于人生呢?
剛才談到平衡的太極點的定位偏差,這是在偏差中的次偏差而已。最根本的問題,就是出在「平衡」二字之上。因為,一個八字的原局,其定位并非在追求一種固定的「平衡」。相對「我」來講,平衡的意義是生我或洩耗我的兩邊勢力得到偏倚不遠的狀態。所以,這不是「我」的平不平衡,而是局的平不平衡。進一步講,所謂「我」的那個日干,只是一個用以釐定什么是生我跟什么是洩耗我的雙方而已。用辯論比賽作個比喻來單獨理解八字中日干「我」的存在意義,就是必須有了一道可議論的述句,才能分得出基于什么原則下成為正方和反方,而八字原局中的日干「我」,其實就只是這道可議論的述句。其他七個字,才是雙方的辯論員。
再回頭談論「平衡」的概念。其實那實質不是「平衡」。平衡對于命局沒有多大的意義和重要性,尤其在從格的情況下。八字原局要追求的,其實「和平」。在正格的情況下,任何一方的陣營強大起來,哪怕是生「我」的,都是不好,而必須要抑制。易友們問:「為何生我的多也不好?」這點余在上面以用來吃多便泌作了淺白的解說,而這里必須重申,其實生不生我不是重點,因為到了這個段落,易友們已不知不覺從表面的初階誤解,進入了深層的高階的「基礎概念」。真的,這「和平」兩個字真是基礎概念而已,但卻是大部分學習八字的人終生所不認識的。如果易友們還再問:「為何生我的多也不好?」,就說明你們還不瞭解不論平衡也好,和平也好,指的是整個八字原局的局面狀態,而不是日干「我」。日干「我」定出了議論題目后,就暫時沒有被用的價值了。打個比方,三國鼎立是建基于東漢的分裂,但最和平的局面不是漢朝的復興,而是兩個情況。一是全國統一了,管他是魏、蜀、吳,還是晉,只要統一了,就有和平(起碼暫時是和平)。其二,就是三國的勢力得到極大的平衡而彼此牽制著,而令到各國不敢貿然挑起爭端 (而且先決條件還要沒有劉備跟諸葛亮這種心存「我」復興漢室的人)。因此,只有「和平」才是全局的追求目標。重溫一次: 日干只是用來界定兩軍的,但相對「命」來講,要的不是那個用來界定兩軍的楚河漢界,而是全國的「和平」。而這個所謂的「和平」,一是勢均力敵的不敢輕戰,一是全面統一的沒有爭戰。前者是正格的扶抑,后者是從格的依勢。
再深入點,除了正格和從格的其他命格呢?從本質上來講,八字的格只應有三個大類別,正格、從格,跟另外的一種特別情況的格。而很多被命名的命格,如正官格、羊刃格、偏財格、殺印相生格、食神駕殺格、穡稼格、炎上格之類的一大堆,本質上都是跳不出這三大類別。如果易友們像醍山這樣的人,也必然會問:「那第三類的命格又是否能以上面的例子來解得通?」命就是人,命理就是人事之理,一理能通,百理亦能通。對于第三類的命格,吾恩師不獨能以同樣的史實經驗貫通,而且更非常全神和合理。可惜礙于門律,那一類命格未可公開于此。
說回從格。為何古今的人都要創制很多不同的命格名稱呢?因為他們都在逃避從格。為何要逃避從格呢?以扶抑的觀點去看命格,會比較容易拿捏喜用跟忌神之間的差異變化。但很多人一面對真正的從格時,只能道出忌什么,喜用什么,卻從不懂得到底忌是有多忌。不少人都發現從格中的忌神其實在原局中可能只有一個天干或者一個地支,其他的所有字都是另一陣營的,但卻不知為何命運是反覆起落得很大,完全解釋不了為何會有這種忌的顯性。更有人因此認為真從格是比假從格好的。更更甚者,不少人認為一些古代名人的八字都是真從格,而凡看到真從格就說是佳命,一見假從格就認為爛命。殊不知,能爭霸天下的開國名君,大多都是假從格的,因為這才是大多佳命假從格的本性。當然,提到的這些已超出了本章的主題范疇了。
總之,學習八字不能死記硬背,而硬背只能在達到高層次時才做,因為那時候如果驗證過一些應驗性的命理知識是暫時仍無法通悟,就只好暫記以待理解。當還是初學時,就應貴乎理解,因那時候要背誦起來,不理解便有太多太多,令人吃不消而卻步了。最可怕的,是初階者不去理解命理,而只靠背記,便無法辨別真偽和有效與否,容易浪費光陰、虛耗精力。初學者跟高階者的背記差別,就在于前者無以分辨對錯,后者能作適度的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