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篇提到了天道和地道,三才道法合而為人之道法,故命學當然必包含了人道。
《滴天髓》原文:
戴天履地人為貴 順則吉兮兇則悖
原注:萬物莫不得五行而戴天履地,惟人得五行之全,故為貴。其有吉兇之不一者,以其得于五行之順與悖也。
任氏曰:人居覆載之中,戴天履地,八字貴乎天干地支順而不悖也。順者接續相生,悖者反剋為害,故吉兇判然。如天干氣弱,地支生之,地支神衰,天干輔之,皆為有情而順則吉;如天干衰弱,地支抑之,地支氣弱,天干剋之,皆為無情而悖則兇也。假如干是木,畏金之剋,地支有亥子生之;支無亥子,天干有壬癸以化之;干無壬癸,地支有寅卯以通根;支無寅卯,天干有丙丁以制之,木有生機,吉可知矣。若天干無壬癸,而反透之以戊己;支無亥子寅卯,而反加之以辰戌丑未申酉,黨助庚辛之金,木無生理,兇可知矣。余可類推。凡物莫不得五行,戴天履地,即羽毛鱗蚧,亦各得五行專氣而生,如羽蟲屬火,毛屬木,鱗屬金,蚧屬水。惟人屬土,土居中央,乃木火金水中氣所成,獨是五行之全,為貴。是以人之八字,最宜四柱流通,五行生化;大忌四柱缺陷,五行偏枯。謬書妄言四戊午者,是圣帝之造,四癸亥者,是張桓侯之造,究其理皆后人訛傳。余行道以來,推過四戊午、四丁未、四癸亥、四乙酉、四辛卯、四庚辰、四甲戌者甚多,皆作偏枯論,無不應驗。同邑史姓者有四壬寅者,寅中火土長生,食神祿旺,尚有生化之忣,而妻財子祿,不能全美,只因寅中火土之氣,無從引出,以致幼遭孤苦,中受饑寒;至三旬外,運轉南方,引出寅中火氣,得際遇,經營發財;后竟無子,家業分奪一空。可知仍作偏枯論也。由此觀之,命貴中和,偏枯終于有損;理求平正,奇異不足為憑。
醍山按:
天健地德,抑或是天崩地陷,試問何者為吉,何者為兇?正常的答案,都一定會認為是前者為吉,后者為兇。可是,這是誰的答案?誰認為這答案是正常呢?
在提問之前,其實字面已包含了一定的前設。天健地德,什么是健,什么是德?這是相對的。天崩地裂,何謂崩又何謂裂?也是相對的。天空有個大洞,地面有個大坑,這不能是天地原始的本象嗎?然而,天空出現崩塌,大地破裂不堪,認為這是不好的,乃因人類或者感知生命體之故。如果排除了這些有主觀感知的形容詞,而問天地何者為吉何者何兇,恐怕沒有吉兇之辨 (其實天和地也是后天相對形容下的名詞)。因此,如果沒有了人類或者感知生命體在中間,根本沒有吉兇可言。也所以那個所謂正常的答案,只局限于人類或感知生命體的感知內 (也可能有些感知生命體在天崩地裂時間反而感到更吉利和更開心)。
命理學是針對誰的命來作研究呢?當然是人類。所以命理學如果脫離了「人」之本,根本就沒存在意義,沒有什么干支的四柱組合是吉或者兇的分別,更遑論何謂貴或賤了。
戴天履地之意,是指天在人之上,形象點去表述就像頭上戴著帽子,又指地在人之下,乃人步履所踏之所。因此,這里表明了人是居中。除了這幾段醍山提及「人」在命理吉兇判斷之間的必要性,因而言「人為貴」之外,其實「戴天履地」這四個字包含的「人居中」的深義,也帶出了「居中為貴」的哲理。陰陽易理,居中為尊為貴。五黃而為王者,乃居中也。這里任鐵樵亦以羽毛鱗蚧作喻,以羽蟲屬火,毛屬木,鱗乃金,蚧屬水,只有人屬土而居中,及四氣所成,故五行得全,則為貴。任氏將戴天履地指代為天地間的一切生物,而偏以人類為貴。而實際上,我們的八字命理體系,四柱的設定亦只合適于人類而論。一些昆蟲的一生可能短至一季一月,年柱對其根本沒意義,而有固定繁殖期的,甚至月柱也沒用處。故任氏之論,誠具其理。
「順則吉兮兇則悖」是何意?按句意當為「順則吉兮悖則兇」。至于「順」跟「悖」則又大有深義了。
任氏疏曰天八字貴乎天干地支順而不悖也。而所謂的順者,是接續相生;悖者,即逆之意,是反剋為害。即是說,接續相生就是吉,反剋為害就是兇。然后,任氏亦運用天干和地支的生剋例子,來細說之。天干氣弱,如得地支生之,又或者地支神衰,而有天干輔之,都是有情而順則吉的表現。相反地,如天干衰弱,地支不生也就算了,還要抑制它,又如地支氣弱,天干不輔也罷,更怕它死不去而剋之,就是無情悖逆而兇。任氏以木為例,說明如有金剋,但地支有生有助于木,或者天干有化有制于金,就有了生機,故吉。相反,木畏金剋,地支還要加重土土金金的,金就更肆無忌憚地剋死了木,就是木無生理,而致兇。
八字命理就是這些生剋制化之理,沒有什么高深而不可解釋的理論。有的話,就是學者未能貫通這些簡單生剋之理而想不通。如果不是學者未能貫通,而仍有高不可攀之理論,那就是后人加上去的歪理。在最基本的一些不可再追究更深根源的公設下,八字命理的所有理論都是可憑藉那些公設解釋和演變出來的。
不過,任氏只道其一,未言其二。這未必是任氏吝嗇守秘,大可能是因為后面的章節有更漫長可以從細道來。順者是接續相生,而為吉;而悖者是反剋為害,而為兇。這里易友必須細味,接續相生是何意,就是后面任氏所謂的「最宜四柱流通,五行生化」。這個流通的概念,是在于接續相生也。相生誰呢?這里還沒有到了談及忌神用神的層次,所以只一概而論,但實際所謂流通,是用神之流通。如果忌神流通全局,死定了!
很多人都以為日元那個天干就是要流通的主體,所以有理沒理也說財生官,官生印,而印生身,只要那個日元強旺不被剋得弱了就好。其實那完全是將日元的定位給曲解了,但這里醍山暫不正之。
另外,所謂反剋為害,又是否一定兇呢?「反剋」二字其實沒有吉兇之辨,而使其兇者,及「為害」二字。一局四個天干,但凡反剋者皆兇?還是說反剋者皆為害?不然。只是反剋不為害,反而是吉。實際上,「生」與「剋」這兩個最原始的五行作用,本身就沒有吉兇之論。生可以吉亦可以兇,剋亦同是。任氏的說法,一切都是喜用為基準而言。
「大忌四柱缺陷,五行偏枯」這句又直斥無學者之非。有說「戊午 戊午 戊午(日) 戊午」是關帝之命造,而「癸亥 癸亥 癸亥(日) 癸亥」是張飛之造,任氏直指荒謬。任氏以自己批八字的經驗,以證其非:「余行道以來,推過四戊午、四丁未、四癸亥、四乙酉、四辛卯、四庚辰、四甲戌者甚多,皆作偏枯論,無不應驗。同邑史姓者有四壬寅者,寅中火土長生,食神祿旺,尚有生化之忣,而妻財子祿,不能全美,只因寅中火土之氣,無從引出,以致幼遭孤苦,中受饑寒;至三旬外,運轉南方,引出寅中火氣,得際遇,經營發財;后竟無子,家業分奪一空。可知仍作偏枯論也。由此觀之,命貴中和,偏枯終于有損;理求平正,奇異不足為憑。」
上文中四柱戊午、四柱丁未、四柱癸亥、四柱乙酉、四柱辛卯、四柱庚辰、四柱甲戌者,他也遇過不少了,全都屬偏枯的八字。醍山斷命的經驗是,但凡偏枯的八字,不是庸碌無為,就是潦倒一生。關帝算是無能?翼德焉論潦倒?略懂真正命理的人,都不會敢拿四戊午和四癸亥出來當關、張的八字侃侃而論。四戊午太燥,而四癸亥過寒,皆壞造也。
任氏的最后結論是「命貴中和,理求平正」。這個「中和」就是貴,而所以戴天履地而居之中者的人,以人本命理當然就是貴。
吉兇順逆之理,決不能搬字過紙地去理解成凡八字連續相生就吉,回頭反剋就兇。因為全句的重點是落在上半句的「居中者為貴」,所以正確理解是「凡連續相生而達中和者,局為吉」,又「凡反剋為害而致偏離中道者,局為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