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算命人躺在床榻上,輾轉難眠,身上的瘡讓他劇痛難當,無法入睡,他感到有些口渴,顫顫起身想要倒碗水喝,卻覺得喉嚨發癢,不禁咳了幾聲,一陣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有血自嘴角流出。
“自己怕是命不久矣!”
算命人拭去嘴角的血,嘆了口氣,“自己這一生泄露了太多的天機,注定難以善終!”不過他并不怕死,與其這麼日日苦不堪言,茍延殘喘,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他給自己倒了碗水,燭光下,水中映出一張死樹皮一般干枯的臉,上面布滿了瘡,一只眼睛已瞎,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洞洞的眼眶,這就是天罰,是自己忤逆天命的代價。
他想起了那個孩童,他才三歲啊,都不懂的年紀,卻命中八字午火注定要夭折,猶記得他娘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哀求自己時的景象,以頭磕地,磕得血流滿面,鮮血夾雜著淚水八字午火不停的滴落下來,他見到此情此景,忽的感到陣陣悲涼,天道不仁,命數殘忍。自己又豈能再無情。
他于心不忍,終將孩童母親攙扶起來,“罷了,罷了,便將這破劫的法兒說于你聽。”孩童母親絕望的眼神中有了生機,臉上露出欣喜的神情,磕頭如搗蒜。
算命人望著孩童母親感激的目光,心中甚是欣慰,“畢竟又救下了一條人命,至于自己會怎樣,已經不重要了,那后果,自己愿意承擔。”
當天夜里,算命人睡夢中忽感覺右眼劇痛難當,有血自眼中流出,眼里猶如數跟針在扎,他以手捂眼,痛的在地上翻滾,凄慘的哀嚎聲在寂靜的夜里回蕩了許久,在那天夜里,他親手將自己的右眼挖出。
現在想起這事,算命人仍心有余悸,那種痛苦的感覺已經深入骨髓,讓他永世難忘,然比起肉身上的疼痛,更讓他恐懼的是命數,是天道。算命人走到窗前,抬頭用僅有的一只眼睛望八字午火向上天,那上面,到底有怎樣無情的存在。
雨越下越大,電閃,屋外狂風大作,天威之下,八字午火算命人所居住的茅草屋猶如海里狂風巨浪中一葉孤舟,好似隨時都有可能被狂風掀翻,他將窗子關緊,緩緩拖著殘軀回到床榻上睡去。
半睡半醒間,朦朦朧朧忽聽得有人敲門,“下著這麼大的雨,會是誰呢?”算命人起身打開門,見屋外站著一人,那人佝僂著身子,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算命人將那人請了進來。
那人要算命人給自己卜一卦,看看自己命數如何,算命人并未推辭,也未問那人為何要深夜冒雨前來卜卦,這應該是自己一次與人卜卦了吧!他想。
“你孤星入命,克父克母克妻兒,命中注定一世凄苦,不得善終。”算命人對那人說道。
“那你看我還能活多久?”
算命人看了看他,躊躇片刻,終開口說道:“活不過今日。”
那人一聲嘆息,起身欲離去,站起的瞬間,算命人借著燭光終于看清那人的面容,他竟與自己長得一般模樣。
“你這一生,可曾后悔?”那人走到門口,忽轉身問道。
“人生在世,又有誰不是受八字午火宿命擺布,身處荊棘之中,若能遵從自己本心行事,無愧于己心,無論如何,又有何后悔可言。”
那人對著算命人笑了笑,轉身離去。
第二日清晨,算命人死在了家中,大雨停歇,云開霧散,一道彩虹懸于空中,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