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婚姻不幸一樣慘的,是工作不幸

解夢佬 5 0

總的來說,找個地兒工作,跟找個人結婚,是差不多的。同樣是尋尋覓覓,試試探探,有時候濃情蜜意,也少不了拌嘴斗氣,有常年忠貞的,也有頻頻劈腿的——都不外乎一段關系里的磕磕絆絆。也如

總的來說,找個地兒工作,跟找個人結婚,是差不多的。同樣是尋尋覓覓,試試探探,有時候濃情蜜意,也少不了拌嘴斗氣,有常年忠貞的,也有頻頻劈腿的——都不外乎一段關系里的磕磕絆絆。

也如同婚姻,幸福的工作狀態總是相似,而不幸的工作狀態,各有各的不幸。仔細端詳一番,總能從中尋出些影響婚姻質量的蛛絲馬跡。

1.找工作,迷茫初露端倪

當一個人初入職場,尋覓心儀的工作,那模樣像是首次相親:悉心整理生平過往,揀選出能給人看的,錯落有致地排版到個人簡歷里,再捯飭捯飭,加點花紋和顏色。現在可以體面地去相親——不對,去應聘了。

雖然不少人在學生時代便有實習經歷,但那些充其量不過是露水情緣。唯有這以社會人身份,尋覓的第一份全職工作,比以往意義都更重大。它的目的很明確:結婚。

如果見面過程順利,雙方看對了眼兒,便開始嘗試著建立關系了。入職的新人總是很賣命的,勤勤快快又聽話;HR也是極和善可親的,忙里忙外做好入職鋪墊。——通常這是在剛進入公司的頭2個月,雙方都在積極塑造第一印象。

有些人的難受,從這個階段就開始了。

有人發現“真正工作”以后,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明明學得是技術活兒,過來以后卻需要見客戶,時刻準備好大展身手,卻端茶倒水自掉身價;在學校說話沒遮攔,這邊卻得仔細琢磨著,把自己弄得人模人樣,有頭有臉;從前只需要應付GPA這一道鬼門關,現在可多了去,除了工作任務,還要熟悉公司事務……

總之,這個階段感覺不適應,確實有現實原因,最常見的是公司實際面貌跟面試預期不一致,包括人際氛圍、公司制度、入職培訓等等。但縱然有很多“職場指南”類訊息,已對此提供了足夠多的操作性建議,依然有人會持續陷入迷茫,甚至在其中迷失了自己。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如果留意,這種迷茫極有可能在相親之前便初露端倪。

“我不想工作……”“比起工作,還是讀書好……”類似的牢騷在即將畢業的學生里,并不少見。比起那些對未來職業生活充滿期待的人,這些人對職場生活的態度是盡量拖延。對他們而言,面對即將到來的職場生活,失落顯然大于期待;面對這場跟工作的婚姻,他們并不憧憬,甚至有恐婚的嫌疑。

一個比較典型的例子是積極選擇“保研”的群體,確實有出于對學術熱愛的,也有想借此提高職場競爭力的,但不排除,在這群積極分子里,也確實存在一批對工作尚未準備好的人,期待利用這個絕佳的緩沖區,暫時容納就業的恐懼。

的確,開始上班,意味著一種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生活方式,意味著個人身份的重大轉變。尤其剛剛經歷完“可能是史上最自由”的大學生活后,這轉變格外突兀:從前,是幾乎完全“自定義”的課程表;現在,是幾乎完全“被定義”的工作時間表。

實際上,“上班”這個詞的含義,本來就是“在規定的事件去規定的地點做規定的事”,并以“朝九晚五”為代名詞。很多公司都會要求員工寫周報、日報;極端一點的,會要求員工寫“小時報”——以小時為單位,匯報工作日當天的所作所為,包括幾點到幾點吃飯、打盹兒。

跟“九九六”比起來,“朝九晚五”已經算溫柔。但不管多麼溫柔,只要有一種自由,叫做“不上班的自由”,那麼但凡上班,就是對自由的失去。不僅限制了自由,還意味著責任的開始:從前的生活可以任性而為,現在背上了工作任務,以KPI之名。

從隨意到規則,從自由到限制,從任性到責任——這一系列轉變所帶來的沖擊,足以讓人不知所措,持續幾個月甚至幾年之久。因此,比起“職場指南”里那些技術性建議,更底層的問題是,如何盡量提前從心理上做好準備。比如,畢業前的Gap Year、校企聯合實習等類似舉措,就多少可以看做,是在為學生到職場人的身份過渡,制造緩沖地帶,以便讓準職場新人們順利度過這個階段,減輕發展性相關的心理困擾。

2.工作的耗竭感來源于關系

對于順利度過了初始階段的幸運兒,工作后的3~6個月,通常是試用期,也是這段關系的關鍵期:在初識彼此后,雙方需要明確關系、深入發展,而后續是否“轉正”,宣告了本次相親的成敗。

試用期有點類似于婚前同居,雖然性質不同,但形式已無兩異。像在有些公司,試用期和正式員工,僅僅只存在年假的差別。試用期也是故事最多的階段,比如,想方設法蒙混過關是一種情形,就像是婚前對年齡、出身、經濟狀況等隱瞞不實。而新人單純,往往成為弱勢一方,于是“職場指南”類的訊息里,不乏如何避免被坑的經驗之談。

上面這類情形暫且不論。只假設雙方都具備誠信基礎,那麼在此期間,是什麼在影響這段關系的走向,是什麼在決定關系中的幸福感呢?

這個時候,熟悉了公司環境,調整了預期,并且工作難度也不會太大。可能已經跟直接上級有過幾次正式的工作匯報,也跟同事們聚過幾次餐,公司里的人際風格,逐漸鮮明起來。這個時候,團隊的人際氛圍所帶來的感受,決定了這段職場關系的質量:上級的領導風格如何?權威層級相處模式如何?跟同事的日常如何?

這個階段的不適應,通常集中于人際模式。對于從前撞見老師便躲著走的人,現在每日面對領導,可能會倍感別扭;傾向于特立獨行的人,對于中午飯是“一個人吃”還是“跟大家吃”,糾結不已;那些重視關系、傾向融合的人,在人際距離明顯的團隊里,顯然會感覺到孤獨和被排斥;而一個社交恐懼的人,如果掉進嘻哈打鬧成一片的團隊,則又是另一幕慘劇……

這婚,不是結給一個人,是結給一個團隊。

實際的融入,除了跟團隊已有基因的吻合度,也離不開個人適應環境和自我調節的能力。對關系越是敏感,或者工作內容跟關系越是相關,那麼融入情況便也越重要。

為了這件事,HR也是煞費苦心。相信很多新人都體驗過入職歡迎會、新人聯誼會,可能還被拉到郊外、進行過幾次“素質拓展”——這些本質都是團體活動,目標是調諧團體關系。

總之,如果此階段在工作里產生了耗竭感,往往不是工作內容造成的,而是工作里的關系造成的。能不能建立彼此信任、有安全感的關系,是關系能否進一步發展的關鍵。當有關于工作的糾結發生在這里,很可能沖突的主要戰場,涉及的是職場人際。

3.工作之癢

婚姻有個魔咒,叫“7年之癢”,換算到工作這邊,大約是2年。

這個時候,新人早已順利融入團隊,從學徒變成了熟練工,對個人負責的板塊游刃有余,對公司業務、老板喜好、職級發展也都有了足夠全面的了解。眼下的問題便成了:之后如何發展,何去何從。

如果說轉正是確定了婚姻關系,明確了“在一起”,那麼決定婚姻質量的,現在成了對于工作內容本身的體驗:它是讓人無精打采,還是振奮人心?它是讓人感覺枯竭,還是煥發活力?它是讓人停滯,還是讓人成長?

譬如,有些人在工作里可能有過這樣的體驗:工作內容的難度,跟自己的能力水平相近;或稍稍再難一點,但通過練習可以掌握并強化;整體而言,有獎勵,有成就,有遞進,像是設計合理的游戲關卡,讓人樂在其中。工作不僅不是苦役,反而有可能令人“忘我”——這便是具備“適度挑戰性”的工作,就像總能從愛人身上,不斷挖掘到新的驚喜。對于享受激情婚姻的人而言,這應該算是幸福的典范。

也就難怪很多招聘廣告,都不約而同把“工作內容有挑戰性”當做賣點。但進一步的問題也來了:這挑戰性是否“可持續”?這關系能保鮮多長時間?

現實中常見的情況是,一開始確實有挑戰,讓人帶著成就感工作過一段時日,但隨著業務熟練起來,現有的關卡快闖完了,新鮮有趣的關卡又發明不出來。適配度開始降低,工作內容越來越失去挑戰,越來越不滿足胃口。就像是通關之后的游戲,就算再有情懷,一再重玩也難免乏味。于是“是去是留”的考慮,也便隨之萌芽。

在員工這邊,實際的選擇并不容易。沒有了挑戰固然乏味,但這段已然熟悉的關系本身,卻又帶來“安全感”——留下來,考驗的是耐性,是對這段關系重新恢復的信心;走出去,需要的是勇氣,是重新開始一段新關系的顧慮。

食之無味,又棄之可懼。

而在公司這邊,如何安排工作任務,如何設計回報體系,職業上升路徑是否可期,公司業務空間是否足具……這些因素都決定著,到底這段關系能不能經得起“2年之癢”的檢驗,能不能經得起下一個、再下一個“2年之癢”的檢驗。

自然,實際的情況因人而異,因公司和行業性質而異。就像有人喜歡“有激情的婚姻”,也有人喜歡“細水長流的溫情”,有人受不了婚后的冷卻,有人倒也習慣了無性的婚姻。關鍵在于,當前工作所帶來的“感覺”和“體驗”,跟此階段的愿望是不是適配。

況且,不是每個人都會“癢”,更不是癢了就非得變。我有一個摯友,本科畢業后就留在高校任教,這一癢就是十五年,倒也沒什麼動靜。最終在閑暇之余,發揮特長,自學設計,去某創業團隊謀了份差事。這一招很是兩全,算是以“出軌”的方式,完美地釋放了多余的精力。

解決方案總是各有不同的。重點在于,當曾經的可樂冒完了泡,失去了唇齒的刺激,也不再提神醒腦,該如何調諧自己,與新的局面達成一致。無論是選擇重建,或是選擇重啟,重點都不僅在于清楚自己“選擇了什麼”,也在于清楚自己“放棄了什麼”。

4.要自由還是要確定?

上文所描述的光景,還算得上是“有愛的婚姻”,尤其適用于大型企事業單位、適用于倡導“以公司為家”的企業文化。而反過來,在某些行業,在通過頻頻跳槽實現升值的大背景里,有些人竟漸漸地把這做成了一樁樁“買賣婚”:賣我兩年命,買一輪跳槽加薪的機會。

于是,離婚再婚最常見,從一而終才反常。甚至有人認為再婚的次數,直接反應了視野的廣度。當然,情況并非如此極端,也并非每個人都這般劍走偏鋒。只是在以升值為首要目的、為跳槽而跳槽的背后,未免添了些薄情的味道。

既然有這類“要婚不要愛”的現實主義者,自然也便有“要愛不要婚”的理想主義者。

工作意味著自由的喪失,婚姻可能是愛情的墳墓,浪漫與現實難兩存。故此,便有了一個角色,叫做“自由職業者”,來妥協這個問題。

但凡在工作的限制和自由的熱愛間徘徊過的人,恐怕都多少對這個角色有過憧憬。只是在這浪漫色彩之下,卻又幽幽彌漫著“不確定”的恐懼:該如何分配自己的時間?這段愛情能撐多久?下一段愛情又在哪里?——這時才發現,工作的時間表雖然是限制,卻也恰恰是這個限制,給人提供了框架,提供了指引,提供了“確定”。

這是“自由度”與“確定感”的對決:是當個安全的“不自由上班族”,還是當個不太安全的“自由職業者”呢?還真是個難題,怪不得有人糾結至深,難以抉擇。

于是越來越多的招聘廣告,又開始對工作的自由度加以強調,可能是意圖打造一個“自由的工作者”形象,來一定程度解決這個難題吧。

5.到此為止,所討論的關于工作的種種“不幸”和轉機,都暗含了婚姻平等的前提。但更真實的情況卻是,婚姻里的不平等,是始終存在的:在某些極端情況下,員工從一開始就失去了表態的權力,只有“被安排”的宿命,就如同前段時間的網易員工“病重被辭退”事件,多少所反映出的問題。

實際情況往往更間接、也更復雜。曾經聽某位高層,說公司管理,有句話印象深刻:“有時候,公司里的‘混亂’,是特意制造的。”

經歷過企業內部動蕩的人,該對這句話深有體會。已經不僅僅是說,某個員工的去留是“被領導決定”;實際上,員工可能連這一重被特別關注的“待遇”都沒有,僅僅只能處于重重利害關系里,在一系列連鎖反應之后,被動地接受鏈條最末端的結局。

這種最為不幸的婚姻,已經超綱,就只好交給“公斗”劇去演繹吧。

作者:予一念,畢業于北京大學,曾在多所企業及互聯網創業團隊有工作積累。曾任某互聯網心理平臺產品總監,助力互聯網環境下專業心理咨詢的推動。二級心理咨詢師,性與性別少數群體友善。當前為來訪提供動力學取向的心理咨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