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總晚上很遲才來到我的公寓,他穿了一條米白色的材質柔軟的褲子,依然是那雙一腳蹬,我給他開門,他含情脈脈看著我說,你想我嗎,說完這句才動身進來。去了一趟美國使他變得更肉麻了。我說
杜總晚上很遲才來到我的公寓,他穿了一條米白色的材質柔軟的褲子,依然是那雙一腳蹬,我給他開門,他含情脈脈看著我說,你想我嗎,說完這句才動身進來。去了一趟美國使他變得更肉麻了。我說還可以吧。心里想著,我想錢了。
一段時間沒見,我對他的厭惡稍微消退了一點,我看著他覺得他也不是那麼討厭嘛。我先坐到了餐桌的椅子上,我沒有坐在沙發上,因為我不希望他也坐到沙發上,這樣就要進行身體接觸,我的計劃是能躲一會兒就躲一會兒。他坐到我對面,打開一個黑色尼龍小包,拿出了一打包裝著硬質標簽的小試管,是一些香水小樣,我有點生氣,這就是你給我帶的禮物嗎,我心想這生活水平下降得也太快了,我坐在他對面說,好多香水小樣啊,你是準備給每個女人分一個嗎。
他看著我露出了一種很淡定的微笑,他說,都是男士的,你幫我聞一聞哪個好聞,之后我就一直用那個。
我聽完竟然有一點感動,想到我曾經隨口說出他身上有一股衣服沒有晾干的味道,后來想想也許是一個人正在衰老的味道,我猜想沒有人跟他提出過這一點,也許過去的女人都非常愛他,給他穿襪子,想留他在身邊,這些蠢女人,現在我也是其中一員了,我已經三天分文未進了,我除了要變成蠢女人以外,還多添加了一份狂妄的姿彩,因為我希望既有尊嚴又有錢,既不用給他穿襪子,最好還能不身體接觸,又能有錢,這就像是你去公司打工,你希望可以做二休五然后工資翻倍。
我開始認真的聞香水,終于抓到他讓我做而我恰好又喜歡做的事情了,我緩慢而仔細的聞起來,他坐在我的對面,忽然開始說,這幾天我把納博科夫的洛麗塔看完了。
我心想,又來?這才坐下十分鐘,就要開始了。那股厭惡的感覺又上來了,最煩知識分子整天把這些名字又長又繞口的大師們掛在嘴邊,又想到前一夜為了迎接他回來,我躺在床上苦讀一小時才把卡拉馬佐夫兄弟讀到百分之三,今天他來之前我仔細打扮了一下,我是想好的,希望他能持續的喜歡我,但此刻我才明白,可能每個女人對他來說功能不同,小艾達也許是他的頹美女神,坐在他面前時只需要搔首弄姿保持美麗就行了,而我呢,我的功能是文藝交流!我太難了,還要讀書,這跟高考有什麼區別,我好羨慕小艾達,最關鍵的讓我難受的地方,他讀書太快了!他是怎麼讀的,兩三天就讀那麼厚一本,我覺得壓力大得有點喘不過氣,但是讓他發現我什麼文化也沒有,遲早我就滾蛋了。
我說,好看嗎,好看的話我也去看。說著一邊聞香水。香水太多了,搞得我鼻子都失靈了。不過我還在堅持聞,如果有足夠多的香水能讓我一整晚都聞不完就好了,就不用跟這個男的有親密觸碰了。我又想到那些糟糕又窘迫的尷尬時刻,男人我看還是要少讀書,書讀多了那方面就差了。
他說,有電子書,你可以下來直接看。他開始倒酒了。然后他說,你這幾天在忙什麼呢。
我連忙轉移話題,我說,這一支很好聞,很適合你。
他坐在那一動不動,拿著酒杯,看著我說,那就它了,你明天幫我去買個正裝的放在你家。說完甚至都沒有上前聞一下。
我太年輕氣盛了,對社會和權利和錢還沒有充分認識,我被這種指派的口氣惹怒了。
我說,你都不聞一下自己喜不喜歡嗎。
你喜歡就好了,你喜歡我就喜歡。
一下子我又完全恢復了對這個道貌岸然的老男人的全部厭惡,他根本就不在意香水什麼的,我討厭他的這種居高臨下的氣勢,搞得像故意給女人一點點做主的甜頭似的,真他媽虛偽,我受不了他那種硬裝知識分子實則透著土氣的派頭,我一下子被怒氣給沖昏了,我說,既然這樣你還不如不要用香水了。
他又帶著那種看似溫和實則藐視的笑意,說我們去沙發上坐會兒吧,一會兒我就得回家了,你自己在家沒事吧。他還沉浸在那種,他一走我就會思念他的感情關系里,太逗了,我真想當著他的面告訴他,我只是喜歡你的錢,我不愛讀你給我那些破書,我也不想被你那只破手碰到,我他媽更不在乎你身上是什麼味道,啊,我痛恨沙發,還有床,任何能平躺的地方,還有杜總的手,還有他表面不說實際三天沒有打過一分錢的游戲規則。
第二天醒來,我躺在床上,仔細回味了一下真的收拾一下滾蛋的念頭,我想啊想,想到過去月薪3000自由自在的生活,雖然吃的不好住的不好,但至少不用被這麼惡心,是啊,買個屁的香水啊,我甚至打算在房租不到期時就滾回杭州。我打開手機玩一玩,看到銀行發來的到賬五萬的信息。打開微信,杜總說,買香水時候順便給自己買個禮物,我在美國太匆忙,沒有給你買禮物。啊,五萬!